第14章 不争2
杜旸一整个大震惊，一脸areyoukiddingme的表情。
“你跳了十多年的现代舞？”杜旸第一件事是翻旧账，“你知道我们社团上学期跟冰火舞蹈社那边一块办活动，我们就有跟现代舞那边合，当时你也不言语，我在宿舍天天想编舞想到吐。”
宁楚林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这段尴尬的往事，当时原主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长期的恐惧让他实在不想再碰舞蹈。
“我也没怎么编过舞啊。”
“说得就跟我多专业似的。”杜旸翻了个白眼，“舞蹈社那边都是民舞和古典舞的，哪有几个跳现代舞跳得好的，好多都是在学校才学的，你进去，妥妥一大神。”
“别，放过我。”宁楚林摆了摆手，含糊其辞，“我读大学之后就没跳过，之前出了点事。”
两年大学上下来，杜旸也隐约能察觉到宁楚林在心理上有些许阴霾，便不多问，只是说道：“你这这么多年的舞蹈底子可得好好学啊，我们每个礼拜都有三次课，不许不来。”
宁楚林点头。
街舞他自然是要好好学的，加入街舞社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因为街舞背后的文化。原主遭受长期的校园暴力与他的性格不无关系，往好里说，原主是乖、是隐忍，但往不好里说，他就是个软包子。
虽然原主自己无法真切看到现在及未来了，但宁楚林想让原主的身体感受到，他是可以张扬、可以宣泄的。
街舞，或者说这种街头文化，是一个很好的载体。
在上一个任务中，宁楚林多少接触过一些跳街舞的舞者，他们呈现出的状态与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是迥异的。
宁楚林想，他的到来的意义不能仅仅是让自己不再沉湎于阴影中，而是要过另一种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他想留给原主一个感觉——原来生命还可以这样。
宁楚林在伞棚里看着街舞社纳新，下午的时候他们又放了两轮音乐，宁楚林看着他们跳舞，身体不自觉地也模仿一些小动作。
这大概是身体的本能，宁楚林沉浸在音乐与模仿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杜旸在一旁拿起了手机，正对着他录了一段视频，反手发到了他们的宿舍小群中。
【熬夜修仙肝作业（4）】
杜旸：【视频】
杜旸：看我get了什么！
李文皓：woc楚林跟你去纳新了？！牛逼啊！
苏方：怎么我写完作业好像换了个世界，楚林转性了？
杜旸：他说！他学过十几年现代舞！十几年！现代舞！
李文皓：好家伙
音乐放完，宁楚林才注意到自己手机上一串未读信息，看了一眼，目光转向了始作俑者杜旸。
杜旸举手投降状：“孩子大了，做父亲的很欣慰。”
全宿舍的人都知道宁楚林会跳舞了，他就也不用藏着掖着，光明正大在宿舍里为数不多的空地上练基本功。
原身的身体天赋就很适合跳舞，这两年没怎么跳，退功也并不严重。
三位舍友瞠目结舌地看着宁楚林练习，甚至为了围观把椅子都推边上了，给他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李文皓道：“我现在相信你跳过十年舞了。”
杜旸摸着自己的腿：“我就是觉得，看得我韧带挺疼的。”
苏方撺掇：“你不也跳舞吗，不battle一下？”
“我觉得，你不能要求一个跳locking的人有这种柔韧度。”杜旸只想表示，世界上跳舞的人类的韧带并不一样。
肉眼可见的，宁楚林是在变化的。
原身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早年间母亲忙于工作，家里过得虽然不算拮据，但很少有人气，原身大概秉持着一个不想给母亲添麻烦的心态，因此对遭受的暴力闭口不提。
后来父母陆续二婚，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在情感上，宁楚林成为了一个失去家庭的人。因此上大学以后，他很少与家里联系，父母每个月都会给他打钱，但却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个新家庭以外的已经长大的孩子。
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原身在大学时努力把自己变得不起眼，努力隐藏掉自己身上常年跳舞的气质。
原身过得普通而朴素，因此攒下了不少钱，宁楚林便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倒不是挥霍原身的钱，只是他想过出另一种生活的样子。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锋芒，不再成天宅在宿舍里。
街舞社有迎新活动，因此杜旸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街舞社的舞室练舞——他们几位老社员排了一个齐舞，除此之外，作为街舞社的教练之一，他还要准备一只自己的舞蹈。
宁楚林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会跟他去，有时候看他们练习，偷师一些街舞技巧，有时候侧单纯是蹭个教室练练基本功。
转眼就到了周六，街舞社的迎新活动安排在周六晚上，杜旸要先去舞室准备，便强拉着宁楚林一起提前到了。
跳舞的人里头还是女生多，虽然是街舞社，但男生还是凤毛麟角，因此社团准备的一些道具大多是女生风格的。
比如宁楚林在舞室正趴着压腿呢，头上就被扣了一个写着“世界第一可爱”的发箍，字还闪着灯。
宁楚林立刻鱼跃而起，反手就扣在了杜旸头上。
一边的女生又拿了一个走过来，递给宁楚林：“你俩别争，一人一个。”
女生是和杜旸一起排齐舞的，宁楚林在舞室没少跟她打交道，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也实在抗争不过，就扣在了头上——顺便，杜旸也是一样的命运。
迎新活动乏善可陈，无非是介绍街舞社现任的教练和管理层，然后各跳各的舞展示一遍，最后做一些破冰游戏。
宁楚林在舞室蹭了这么长时间的教室，谁跳什么舞都看过好几遍了，他甚至能看出谁放炮了，便大多时候有些发呆。
然后他就被破冰游戏坑了。
破冰游戏很老套，击鼓传花，停在谁那里谁表演一个节目，鉴于都是新人，其中绝大多数以前可能没跳过舞，街舞社的人便私下商量停在自己人那里，这样既能给所有人参与感，也少了尴尬。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鳖孙，把音乐停在了宁楚林这儿。
以杜旸为首，笑得相当放肆，连连招呼他跳舞。
原身没接触过现代舞以外的舞种，就算舞蹈基础再好，宁楚林也没法在只接触了街舞一个礼拜的前提下跳一段出来，编舞他记不住，freestyle更是不会。
虽然知道自己铁定是被坑了——要不是有点走神，反应迟钝，也不至于让音乐正好停在他手里，肯定是有人盯准了要让他跳，宁楚林觉得是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我就跳一段现代舞吧，太久没跳有点忘了。”宁楚林从记忆中翻出来一支原身高中时期跳的舞，这支舞对原身意义非凡，记忆是清晰的，只是宁楚林本人是没尝试过，纯赶鸭子上架的。
宁楚林摘了发箍，又把运动鞋脱了——他非常庆幸自己今天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
杜旸举着手机坐在面对宁楚林的正中间，光明正大地录视频。街舞社里其他跟他相熟或打过照面的人也都是一脸兴味盎然地等着他跳舞。
宁楚林闭眼沉静了五秒钟，让自己陷入原身当年跳这支舞的情绪之中，才播放了音乐。
这是一支很痛苦的舞蹈，但它又是一支带有希望的舞蹈。
原身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参加了一次舞蹈比赛，当时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经年的校园暴力加上即将成为毕业班的压力让他的情绪濒临崩溃，教他舞蹈的老师希望他参加比赛，算是给自己的学舞生涯做个顿号——高三肯定就没时间跳舞了。
老师是为数不多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的人，看出了他压抑的状态，便建议他可以把自己的痛苦编成一支舞蹈。
他一面是痛苦的，一面又是怀揣希望的——高三这一年，每个人都会很忙，包括对他施加暴力的人，他可以得到一定的喘息时间。而且，只要他度过了高三，他就可以逃离这个充满伤害的城市，去重新开始生活。
在原身的想象中，大学，或者说任何外面的生活，都是美好的。
大学确实是美好的，宁楚林这段时间认真整理了原身的记忆，周围的同学都对他投以最大的善意，尤其是他的三个舍友，虽然跟杜旸关系最好，但另外二人也是关怀他的，只是在性格上，苏方多少带点内向，没杜旸会死乞白赖拉人，而李文皓则太大大咧咧，又好四处浪，与原身不太玩得来。
但他们都是关心他的，包括原身的同班同学，在宁楚林做出改变的这一周，他能明显感觉到同学们对他的关切、鼓励、靠近。
这支舞蹈像是宁楚林的自述，从无边的绝望与痛苦中破茧重生。
现代舞是一个抒情性极强的舞种，他们的肢体是配合情绪与理念的，宁楚林在舞室不大的空间中，囫囵传达出了这种情绪。
他没有原身的切身感受，也尚未将现代舞的身体记忆完全融合在自我之中，因此冲击力不如原身当年参加比赛时强，但作为一个简单的游戏惩罚表演，是绰绰有余的。
杜旸是懂舞蹈的人，也是熟悉宁楚林的人，他看了这支舞蹈，便隐约猜到了宁楚林先前从不提舞蹈的原因。
舞蹈的最后，宁楚林走出了痛苦，全场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其他人是为了舞蹈本身，只有杜旸是为了宁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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