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家之道
第一章婚嫁之道
尤家长女善地大婚那囸，方圆十里的乡邻都前来祝贺。
从尤家到新人地居宅十里路，红妆铺了十里，道中人家皆贴红挂彩，人人衣着喜庆，面露喜色，都像是自己家办喜。一路的鞭炮随花轿彻响，洒了十里红彩。
尤家那不过八岁的幺女善时，穿着绯色刺绣对襟襦裙，角髻上别着红绒花。
善时白皙小脸上那双黑瞳大眼咕溜溜地转动，樱桃红唇紧紧抿着，柔软的小手拧在一起，同她四个姐姐一样，乖乖坐于红木椅上，看堂中长自己整整二十岁的长姐拜堂。
新郎是居家二子，比尤善地小了三岁，名为居微，身材却高大，相貌堂堂。
众人都说，男才女貌，实是一桩极美的婚事。
礼成，尤善时随人群前去用餐，其中佳肴自不必说。
新郎居微出来敬酒，至尤善时这桌，善时端起面前的茶杯，有模有样地同身旁的四姐尤善信一样，学着大人喝酒的样子一口饮下，而后与四姐恶作剧般相视一笑。
宴席过后，尤家五姐妹随父母回了自家宅子。夜深人静，善时卧牀，翻来覆去睡不着，下牀来戳了戳同屋四姐善信的手臂。
尤善信立马睁开圆溜溜的杏眼，借幽幽月光看小妹，薄唇微咧，上唇的痣便淡去些许，她笑道：“小妹，出去摸鱼？”
穿好衣鞋，善时与四姐带了木桶，提着灯笼往河边去。
却说至了河边，善信方放下木桶到草地上，将灯笼递到小妹手中，叮嘱她为自己照明，与小妹脱了鞋挽起裤脚打算下水，听见身后一声呵斥：“哎！你们两个，大晚上的做什么呢？”
小妹善时被吓了一惊，四姐善信却丝毫没被吓到，迅速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看着提了灯笼走近的人，道：“三姐，你也带着五妹来摸鱼不是？”
“闭嘴！”三姐尤善天一袭素色齐腰襦裙，身姿窈窕，动如弱柳。
近了，见善天肤若凝脂，月辉落在她精致五官上，竟黯然失色。可惜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即使映了月色，也毫无神光。
尤善天左手提着灯笼，右手牵了个面露怯色的女孩子。那女孩，便是尤家五女，尤善治。
尤善天声音温婉地问水边人：“四妹，这么冷，你怎么带着小妹下水了？”
“三姐你不也带五妹出来了？”善信依旧嬉皮笑脸，一把拉过小妹的手往水中走去。
“我若不来，哪能知道你大晚上带小妹摸鱼。”善天说着，拉五妹尤善治在河边站住，看着河中的二人。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摸鱼？”善信用发簪盘好头发，撸起衣袖，便弯下腰去，将手伸进清凉的水中。
“我可不想湿了衣裳。”三姐善天一脸嫌弃地说罢，拉善治坐到木桶边，“我们就帮你收鱼好了。”
“多谢三姐，多谢五妹。”善信嬉笑着抬起头看一眼岸边的二人，又低下头摸鱼去了。
“三姐，接住！”不多时，善信从水中摸出一条鲤鱼，向岸边扔去。
尤善天不慌不忙地伸手，正巧接住那鱼，将鲤鱼放进身旁的木桶后，看着水中的二人，问，大晚上的，怎想着出来来摸鱼。
“这不，长姐大婚，我与小妹睡不着，就出来摸摸鱼呗。”尤善信说话，丝毫没有影响摸鱼的动作。
尤善天轻笑一声，无奈地看着水中的尤善信，问道：“长姐大婚，又不是你大婚，你为何睡不着？”
“放心吧，以后三姐你大婚……”尤善信猛地往水中一抓，迅速起身，向岸边的人扔一条鱼，“我也会睡不着的。”
“八字都没一撇，说什么呢？”尤善天微嗔。
“是吗？我还以为我能拥有一个神医姐夫呢。”尤善信沉默着盯了水中几秒，才又开嗓，“那天予家公子不是向三姐示爱了吗？我可都看见了。”
“他今儿能向我示爱，指不定明儿便向其他姑娘示爱呢？”尤善信说得淡然。
“我看啊，予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谁知道呢。”
“十年前长姐夫就向长姐提过亲呢。”举着灯笼的小妹尤善时开了口，声音稚嫩，“长姐说过，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长姐就是太过谨慎。”尤善信说着，往水中一扑，却扑了个空，当即有些不高兴，“好在长姐夫有耐心，换了别人，不一定能十年如一囸地往咱们家送聘礼呢。”
“谨慎些是好事。”尤善天单手撑着脸，看着水中灯光的倒影，“人生百余载，连区区十年都没耐心，往后只怕更没耐心。”
“是是，三姐教训得是。”尤善信又嬉皮笑脸地抬头看一眼岸边的人，“所以，三姐你也打算学长姐十年乃字么？”
“哼，我可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得了吧，你不如相信爹娘的眼光。”尤善信弯下腰，盯着水中的眸子变得深沉，语气不自觉也沉了些许，“或者说，相信命运为你安排了一段好姻缘。”
“借你吉言！”尤善天从草丛中摸出颗小石子，往水中一扔，正扔在善信前方。
尤善信看着水中荡起的水浪，目光从被惊得四处乱窜的鲤鱼身上移至岸边的尤善天：“三姐若不扰我摸鱼，定能遇绝世良人！”
“我可真谢谢你。”尤善天双手撑在草地上，身后微微后仰，“这祝福，你不如同二姐说去。”
“算了吧。”尤善信微一耸肩，而后一笑，“只怕她会再拿着扫帚追我三条街。”
夜渐深，风渐凉，摸鱼摸累的尤善信带着小妹善时上了岸，坐在木桶边，不顾数桶中鱼的小妹，望向远方闪烁星光的夜空，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身旁的人：“你们说，大姐现在睡了吗？”
尤善天看向尤善信望的方向，嘴角不自觉浮出笑容，却没有言语。
尤善天身旁，五妹尤善治眨了眨那双澄澈的大眼，看看三姐尤善天，欲言又止，也顺着三姐看的方向瞧去。
新人挂满红花的新宅里，送走最后一名宾客的新郎居微回到洞房，挑开新娘尤善地的盖头，看着烛光中新娘白皙可人的美丽脸庞，目光从她似柳的眉移至她微垂的眸，又顺着她直挺小巧的鼻移至她樱红的娇唇。
“夫人，久等了。”新郎吐出醉气，语气谦和，而后小心翼翼地为新娘取下头冠、耳坠、璎珞、手镯，为她宽衣，又为她盖好被褥。
尤善地躺在床上盯着背对自己宽衣的居微，看他熄了房中的蜡烛，回到床边俯身要熄掉床边的蜡烛，便急忙开了口。
“今日起，我们便是夫妻了。”尤善地的脸微红，眸中映着烛光，柔情似水。
居微灭烛的动作止住了，耳根通红，愣了许久，才露出笑容，仿佛做了个极美的梦，大梦初醒还回味梦中滋味：“啊，是，我们是夫妻了。”
新娘眸中尽是娇羞，面红如桃，殷唇如血。
洞房内的红烛亮了整晚，在天将明时才终于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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