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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答谢之道


善地与居微是在晚食后离开的。善地与居微要在天黑前回到新宅,故今天尤家的晚食用得格外早。

        尤母装了许多吃食给善地带走,又执意与尤父送二人回去,说是消食。

        善时独自在家,见时间还早,不过酉初,便往客栈去找含章。但客栈的人说含章不在,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善时有些失落,又碰到一老妪,却是在农场见过的。

        “小妮,怎么一个人在这?”老妪笑呵呵问她。

        “我来找先生,先生不在。”

        “你二姐在农场,随我去?”

        善时思索须臾,一口答应。

        随老妪至农场,果真找到二姐善渊。善时欣然,向老妪道过谢,便跟着四处忙碌的二姐,詍詍与二姐讲着长姐与长姐夫回家的事。

        “你怎么不随爹娘去送送长姐?”善渊脱下农衣放田埂上,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下几口水,问。

        善时坐到田埂上,看着面前黄灿灿一片油菜花,道:“娘亲说路太远,不让我去。”

        善渊取下草帽扇风,目光随从眼前飞过的蜜蜂远去,道:“十里路倒不远,不想让你去是真。”

        “为何不想让我去?”善时不解。

        “你去干嘛?”善渊一瞥善时,继续用草帽扇着风,“再说去了,黑灯瞎火的你愿意回来?你执意留宿那边,爹娘也只能随了你,长姐和姐夫可不方便。”

        “我才不会留宿那边,明天还要随先生外出认药呢。”

        “认药?是听说你去逐弓岭了。”善渊睨视善时,眸中颇有些不解,“药堂子里那么多药不够认的?非要去山岭里认?”

        “先生说,药堂的药也是人从外面采来的。”

        “那你明儿跟你老师去哪?”善渊问。

        “不知道。”善时答罢,觉着二姐不会无缘无故问自己行踪,于是问,“二姐,怎么了?”

        善渊抬手用袖子揩去额头的汗,执草帽的右手扇风的速度更快了些,道:“气候不好,请了巫师来作法,明儿你有空可以来看看。”

        “巫师?”善时不解。

        “啊。”善渊并没解释的意思,问,“你饿没?”

        “我,还没饿。”

        “我饿了。”善渊说罢,将草帽挂在身后,拿了农衣便起身,“陪我去吃饭。”

        在农场的餐馆用过晚食,善渊说:“今晚我回家去。”

        “二姐不是要住在农场么?”善时问。

        “我住农场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嫌累,今天的活都做完了,明天也就等巫师来,我住农场干嘛?”善渊说着,便起身带善时往自家宅子去。

        天已经黑下,父母还没回家,善时睡时,父母还没回家。善渊提了把木椅,坐在庭中看星星,说是等爹娘回家。

        次囸,善时也早早醒来,去洗脸时,看见善渊提了盏油灯从院门外进来。

        善渊左手上提了个新灿灿的银壶,壶反着灯光,竟有些刺眼。

        见善时,善渊一抬左手,道:“喝豆浆了。”

        早食是蒸饼馒头与豆浆,蒸饼与馒头是善渊早起蒸的,豆浆是善渊去磨坊排队取的。

        尤家很少喝豆浆,主要平日里大家很忙,也不似善渊那般对豆浆有执念,善渊不在,便没人大老远去取。

        本该是高兴的,昨儿长姐善地回来,爹娘就很高兴,吃饭时都滔滔不绝。今儿与二姐善渊吃饭,本也该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不止在餐桌上,整个早上,尤家的气氛都格外凝重,重得善时都不敢说话。

        最后尤父尤母去了东边帮人修建房屋,善渊只身前往农场,善时去客栈找含章。

        含章着一袭茶白色衣裳,负手站在客栈前江畔的大坝边,眺望着远方的山与河。

        他分明背对善时,却知她来,善时在他身后驻足的一刻,他说:“去农场。”

        善时还未问原因,含章转身看她,又说:“难得有巫来,去看看。”

        善时以为含章也喜欢看热闹,便随含章站在离祭台较远的大树后,不料仪式方始,含章只说“你在此处,末了与你二姐道别”,便离开不见了踪影。

        祭祀台下跪了一群衣着统一的人,都戴着青铜面具。台上的巫师则都身着黑色法袍,也都面戴青铜面具。

        为首的巫师一手持符,一手持青铜法杖,在台上转来转去,嘴里念着善时听不懂的咒语。

        善时只注意到,天上乌云密集。

        末了,只听一声巨响雷鸣,跪地的众人纷纷叩首。

        遵含章嘱咐,善时在跪地叩首的陾陾人群中寻自家二姐的身影。来来回回找了多次,仍未能找到。善时认为,自家二姐并不在那人群中。

        而事实证明,善渊是在其中的,不过同其他人穿着一样的衣裳,也戴着青铜面具,实在不好认出。

        最终善时找到善渊,是在仪式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独留了两个人,一为台上的主巫,一为台下跪地的信徒。

        从信徒的背影,善时肯定,那是自己的二姐,善渊。

        巫师顺着楼梯从台上走下,停在善渊面前。

        巫师说了些什么,善时并未听见,只见巫师一番话语后,乌云散去,一束光自天而降,不偏不倚恰照在巫师与善渊身上。

        善渊三叩首,举手大呼:“愿以此身,答谢天恩!”

        闻言,善时的心蓦地一停,脑子一片空白,回神,却不见了巫师踪影,只善渊还跪在原地。

        善时跑步上前,在善渊身后停下,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唤一声:“二姐?”

        “你来了。”善渊的声音很低,听不出音色,但善时听得清晰,“今后,想喝豆浆的话,卯初至辰正去南桥头磨坊取。”

        善时心里莫名一慌,忙问:“二姐说的‘愿以此身,答谢天恩’是什么意思?”

        善渊起身,转身将善时拥入怀中,片刻之后松开善时,没有说话,起步离开了。

        见二姐离开,善时忙跟上前去,才跟了不过几步,被从旁出来的两个着黑袍戴面具的人持剑拦住。

        那两个黑袍人没有说话,善时却觉得她二人可怕,险些哭出来,声音颤抖地唤了声:“二姐。”

        善渊似没有听见,没有回应,步伐也没有丝毫停滞。

        善渊走远,那两个黑袍人又将剑在善时面前一横,震慑住善时,才转身随善渊而去。

        看着二姐渐远的背影,善时的视野渐渐模糊,不多时,视野里便只有三个擛擛黑点,很快,那三个黑点融为一团黑色。

        善时恜恜地寻到含章,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与含章讲了一番,说自家二姐被两个黑衣人带走,要死了。

        含章说:“死不了。”

        “先生如何知道?”善时抬起泪眼,问。

        “掐指一算。”

        闻言,善时愣了片刻,选择相信先生。毕竟先生掐指一算,必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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