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五)
依子昌知道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当他落座后，见在场的各位长老皆是一副严肃神色。
依如溪在他后面站定，依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正厅门口久久不见人来，茶换了一遍又一遍，雪下得逐渐急促起来。
依丞跑进来不知道同依莫笑说了些什么，依子昌看到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善。
而也只是一瞬间，他便只是点了点头，还没等依丞退下去，依莫笑又是那副模样了。
“溪儿。”依子昌偏头叫唤了一声，“派人去查查，出什么事了。”
依如溪轻声道，“四皇子和六皇子遇刺。”
依子昌轻笑了一声，只觉得稀奇。
偌大个广陵城多年来太平久了，如今出了这么件事，只让他觉得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等他再想些什么，依子戚便带着阿梧来了。
难得依子戚不装神弄鬼带个面具，依子昌倒也没开口再说些什么。
依子戚朝阿梧点了点头，便在自己的座上坐定了。
阿梧径直跪下，道，“辰玥见过依家各位长老。”
这个时候便不该依子昌开口，可他还是忍不住道，“到底是尊贵，倒是让我们平白吹了许久冷风。”
“若你不舒服就出去。”依子戚神色一凛，抬眸白了依子昌一眼。
依莫笑清了清嗓子，“地上凉，如今你身子刚刚好些，快起来。”
阿梧谢过便起了，依丞在依莫笑授意下在依子戚旁边的座上坐了。
除去六个长老，依家嫡系依辰轩站在二长老依子衾身后，庶系依如溪站在四长老依子昌身后，便只有阿梧一个小辈坐着。
依莫笑嘴上说她身体不适，倒也是给在座的人提了个醒，这位的身份，不一般。
“子萧和琬清下落不明，如今天命盘所指，辰玥为下一任无双阁阁主，如今依家的情况各位也都清楚。”
依莫笑看了看神色不一的各位，神色突然严厉起来，“我不希望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在依家。”
依子昌见依莫笑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心虚地将眼睛看向别处。
于是便转向了依子戚处，见对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依子昌翻了个白眼，将头又转向了别处。
依莫笑端起茶杯，在手里拿着不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勾了勾唇，将茶杯轻轻放下了。
“依照惯例，无双阁阁主需洗髓。”
依子戚几乎是一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可，万万不可。”
阿梧不明白这洗髓是什么东西，看依子戚如此紧张，怕也不是得什么好事。
“已经有先见之明了，若是不受洗髓，你自然知道是什么下场。”依子昌有些幸灾乐祸，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梧眉头紧蹙，却是对这洗髓一事愈发好奇起来。
依辰轩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有些同情似的看了看她。
阿梧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辰玥还不知道吧。”依莫笑见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颇有耐心地道。
“洗髓，依家不外传秘法，可起死回生，亦可使人武学更上一层楼。”
如此之妙法，依子戚不该如此紧张，而依莫笑笑了笑，说出这其中关键来。
“受洗髓者，其过程必然生不如死，而洗髓后，五识日渐退化，往后的日子便是不可闻，不可见，甚至是变得薄情寡义，对亲近之人日渐冷血，直至最后寿终正寝时，也是生不如死。”
依子戚双手紧握，浑身都抖了起来。
阿梧自然会拒绝，其余的倒也算了，单薄情寡义，日渐冷血这一点，她就断然不会接受。
“依子萧倒也是没洗髓，不也遭了横祸？”
其余的长老皆不作反应，出声的便只有依子昌了。
“倒也不是必须受这洗髓之苦。”依莫笑顿了顿，抬眼看了看阿梧，“只是天命所托，无双阁阁主做的是违背天理之事，怕是承受不住这天劫。”
依子戚看了看阿梧，眼中尽是凄楚的神色。
自一开始，他就左右为难。
阿梧回来了，认祖归宗，兄长有后，他喜不自胜。
可是回来了，是天命盘所指无双阁阁主。
千百年来，由天命盘所指的阁主少之又少，而仅有的记载上拼凑出来的事实告诉他。
凡事天命盘异动，天下必有大事，而这位天命阁主，通常的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受洗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受洗髓又怕承受不住。
依子戚握住的手嘎吱作响，阿梧伸手将之握住了。
见她朝自己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依子戚更难过了。
从前挡不住兄长离去的身影，如今连自己的亲侄女也护不住。
“我不受洗髓。”阿梧将头转向依莫笑，郑重的说道。
依莫笑并不感到意外，也只是点了点头。
“继任阁主之位的仪式可能后推，不过从今日开始，依家除我之外，便是你最大。”
依莫笑笑着说道。
依子昌一愣，却是没忍住站了起来，“大长老这话什么意思？”
依如溪试图将他拽着坐下，却被他一把甩开。
“便是字面意思，依家势力，辰玥可以调动。”依莫笑又朝依丞点了点头。
依丞手持托盘，送到了阿梧面前。
“这是长生符，见长生符如见我，这依家的一切事宜你皆可过问。”
“长生符可是家主才有的东西，大长老此举怕是不妥。”依子昌着实眼红。
有了这东西，这丫头以后指不定如何折磨他。
依莫笑睨了他一眼，“哦？什么时候我做的决定也要你来指手画脚了。”
虽说他是笑着的，语气里可不是那么友善。
“家主未定，辰玥又是以后的阁主，如此做法，不无不妥。”
依莫笑看了看依辰轩，见他面上并无不服，便又笑着看向了阿梧。
阿梧看着托盘里的长生符，只觉得稀奇。
依莫笑同她说过，依辰轩是作家主培养的。
如今象征着家主身份的长生符给了她，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要说挑拨离间，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说立威，又让阿梧想不通了。
她本来就充满意外，依莫笑就不怕她又远走高飞吗？如今放权于她，不是更容易让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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