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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姚意浓的去路(一)


  二夫人原是圆滑人,也从来不是好欺负的,嫡长孙和小女儿的账加在一起,哪里还肯与姜元靖几个客气,简直不共戴天啊!
  不在意的一笑,满面真诚道:“怎么会,沁微那张嘴哪比得上五侄媳你啊,就连身边儿的丫头都特别的能说会道。”抬手扶了扶发髻间的压发,那玉质触手微凉,“也难怪孟氏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元靖你说是不是?”
  太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可终究是嫡子媳妇,又同是做母亲、做祖母的,晓得她的心里不痛快,也不忍心苛责什么。
  要怪,就只能怪姜元靖他们自己本事不如人,被打压的翻不了身。
  姜元靖的瞳孔在那枚压发反射出的光芒下紧紧一缩,在这样的步步紧逼下他眼帘微垂,语调里有薄薄的无可奈何与受伤:“都是姨娘的错,叫九妹妹和大嫂受了委屈。”
  二爷轻轻咳了一声,妻女如此盯着元靖夫妇虽也没错,谁叫人家先算计过来的,可终究让侯爷为难了,那总是他的儿子和儿妇么!
  端了茶盏递到妻子手边:“好了,为难孩子做什么,元靖又不是养在姨娘身边的。夫人喝茶。”
  二夫人侧首看着他,微微一笑,接了茶盏又搁下了,捋了捋手中的帕子:“二爷少喝几口,免得夜里难眠。”
  沁微憋了憋笑。
  二爷无辜的暼了妻女一眼:“……”千万别得罪女人,更不要得罪女人的孩子,后果很严重的!
  蓝氏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虽说有箱笼里的木偶与她无挂,也有孟氏一并全部担下,可她也知道府里未必人人都信,这会子在太夫人面前提起这一茬,难保叫她觉得此事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
  抬眼看了眼太夫人,那张经历风雨后坚如磐石的面容在乳白色的薄薄烟雾里显得朦胧而邈远,像是神龛里只可鲜花供奉的佛菩萨,因为看不清底色又无法击落,更是心生敬畏,不得不底下头颅,保持谦恭而虔诚参拜的姿态。
  那样的庄严宝相,远不是嫡母蓝夫人可比拟的,让她在娘家是的伶俐口齿一时间吐不出字眼来。
  侯爷微微一摆手:“她的错不必你们来认。”
  太夫人微微抬了抬微垂的眼帘,淡淡看了蓝氏一眼,却是转首同沁微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你这丫头就是吃不了委屈,将来出了娘家的门可不能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蓝氏被那一眼看的心底发毛,直恨沁微说话委实刻薄。
  却没听出来太夫人话语里的敲打。
  忍了忍气,起身同太夫人微微一福身,诚挚而敬畏道:“祖母有所不知,方才在镇国将军府那些不知情由内里的人嘴巴好是不客气,白叫孙媳和郎君吃了一通莫名,孙媳只是一时情急,妹妹年纪小怕是要被人给挑拨了,并非要与妹妹计较什么。”
  姜元靖低着头站在蓝氏身边,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往后拉了拉,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好一副隐忍而卑微的姿态。
  可比说上百十句的冤枉要生动的多。
  沁微也不看她们,耸了耸肩,表情得意又可爱:“我是祖母捧在掌心里疼爱的,管是谁,还不得看您老人家的面子不是?”又朝繁漪眨眨眼,“大嫂嫂可是长公主放言要护着的,我以后就靠着大嫂嫂作威作福啦!”
  繁漪想着,若是没有姜元靖的算计,不管今生前世里,这样的嫡出娇娇女会拥有的将会是最美好的人生吧!
  可如今却因为别人的野心和狠心,饱尝痛苦和恨。
  她弯起一抹笑色,是对前生的一点遗憾与今生的一点期盼,清俏道:“咱们家的小姑奶奶,自是要千娇万宠的呀!”
  满屋子的人都是无奈又好笑的笑说这丫头的“长不大”,想必这边的你有好来我亲热,哪还有人去搭理那对夫妇两“情急与无辜”的愁云惨雾。
  二夫人看着繁漪的微笑便显得真诚而亲近了:“倒也稀奇,咱们繁漪和长公主都不是那种热情的人,居然这么处得来。”
  闵氏笑的饱满,缓缓一扬嘴角道:“可不得看在侯爷和太夫人的面上,多关照咱们家的嫡长媳了呀!也是大哥出息的缘故呢!”
  沁微精致的眉缓缓一扬:“那可未必!长公主多厉害啊,看看那些个朝臣大员,谁敢在她面前做装神弄鬼的?会这么看重咱们大嫂就是因为长公主看得出来咱们大嫂是个捧得起的。否则同样是侯爷的儿媳,怎没见长公主护着旁人去?”
  侯爷就两个儿媳,这旁人还能指谁?
  蓝氏咬牙,到嘴的针锋遛了一圈又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荣氏笑色温和道:“这、便也只能说是缘分了。”
  繁漪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蓝氏那刻薄不忿的眼神。
  出门前“辛苦”了好一阵,连口点心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子真是又渴又饿,端了茶水想沾沾唇。
  揭了杯盖,一阵被微烫的氤氲放大的茶香带着几分腥与涩就这么扑在面上,生生逼出了满口寡淡的口水,心口梗了一下,真是一股子的铁锈味,还是没能喝得下去便又放下了。
  太夫人不经意睹见她那扶着心口的动作,眼神一动,却是不动声色,只微笑道:“今年这天气怪的很,才正、二月初里,竟早早乍暖还寒起来,免不得冻着肠胃,明儿叫了府医去好好瞧一瞧。”
  琰华愣了一下,看向妻子:“……”这么快新戏就拉开帷幕了?“怎么了?不舒服?”
  闵氏正怀着孩子,这样过来人的经验哪有不懂的,朝繁漪扬了扬眉,投去一抹询问。
  开始了?
  她没这意思啊?
  繁漪微微愣然的摇了摇头:“……没、没啊,就是觉得这茶水有些腥涩。”
  闵氏掩唇一笑:“那许真是吃着了冷风了。”
  侯爷虽是男子,到底也是当了多回的父亲了,一听太夫人这“肠胃”上的关怀,立马接口道:“好好保养着身子,不要觉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
  蓝氏不明所以,只恨恨太夫人如今的偏心已经不遮掩了。
  姜元靖袖在宽袍大袖下的手紧紧一攥。
  繁漪只能在众人笑容满面里,被迫点头:“……是。”
  太夫人还真是蛮委婉的咯!
  你们也都好懂的咯!
  月如勾,有尖锐的棱角。
  走在长长的游廊下,四下寂寂无声,仿佛连呼吸都是惊扰,与白日里的热闹成了极致的对比。廊下的五彩琉璃盏摇碎了粼粼光影在浮光阵阵的一湾水波中沉浮,反射在廊下的姣好面孔上,渐渐有了支离破碎的暗影。
  看着月色映着被风雨吹打得发黄的高墙,墙沿与屋檐将天空隔出一线天似的墨蓝夜空,沉压压的就在头顶,多看了几眼便觉得无比的憋闷。
  姚意浓跟着父母的脚步进了正厅。
  她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声音一定不会是客气的。
  老太爷姚丰源坐于上首正端着茶盏慢慢吃茶,听着三人请安,也并没有什么回应,瞧不出慢条斯理的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大房的人还算稳重和善,大夫人拉着姚意浓还说了几句安慰话。
  二房一如往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左右他们一房的姑娘们都出嫁了,再急也轮不着他们,便都只是垂着头,看手指的看手指,看衣裳绣纹的看绣纹。
  四房讥讽的嘴角高高掀起,目光不善地不住在姚意浓身上扫来扫去,末了,还十分厌弃的拿帕子在鼻下压了压。
  三房如丧考妣。
  姚勤予表情冷漠地看着屋外,他的妻子姚刘氏冷眼盯着姚意浓,眼底的冷漠与疏远无法遮掩,若非长辈们都在场,大约也不肯与她同在一个场合了。
  叔伯妯娌关怀的神色之后亦是难掩的焦急。
  因为同一个人接连被算计,说她姚意浓是清清白白的,怕也没人信。如今又莫名其妙从出嫁途中被掳走,明日日头升起后指不定外头怎么说的难听,名声是全没了。
  五房和六房的姑娘都在议亲阶段,闹成这样又如何能不拖累了她们呢?一张张如花似玉的面孔上皆有邈远的不安之色。
  人不是没有怜悯之心,只是被无端端拖累的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姚三爷再是在朝中沉浮得久,到底也不敢说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
  自惹上慕繁漪那魔星之后三房就跟中了咒术一样,不断的出问题,栽了老妻,损了长女,赔进了两个嫡出的孙子,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本以为是最有出息的孙女如今也是前程尽毁。
  他这个在官场上混迹数十年自以为城府不浅,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将她压制,眼看着她将姚家搅弄的鸡犬不宁,还得陪着笑脸请她高抬贵手!
  如此想着,在自己老父亲面前更是坐立不安。
  只能使了眼色,让儿子把在李家发生的事情先说来。
  姚四郎将在镇国将军府发生的事一一说来,包括前头他们没有目睹的、由海夫人和卢大夫人“友情提供”的精彩经过。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那上官氏算计栽赃的,子虚乌有!她捏着所谓的证据在婚礼上闹开,若说她不是事先就知道新娘被换,定是不可能的!可凭她又如何能做到这一步?背后必然有人布局,连上官氏也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而已。”
  “姜琰华和慕繁漪成亲之初,姜环便联合姜氏族中的耆老要将他们赶出侯府,自然不会真的是为了入不入族谱的事。当初镇抚司问案,上蹿下跳最厉害的也有他元郡王。那施杨氏且不论她,今日姜万氏母女参合进算计里,都是为了谁,什么目的,祖父和父亲心中明镜。”
  老太爷已然七十有六的年岁,却依然精神矍铄,只静静听着,并不说话,一双眸子如同狐狸如同猎鹰,映着烛光有深邃而凌厉的光,那光落在姚意浓的身上,几乎要将她看穿。
  姚意浓僵直的站在原地,死死攥紧了帕子,用力的指甲几乎穿过细软的缎子嵌入掌心的皮肉,仿佛唯有此、以尖锐的痛楚才能抵御同样尖锐的探究。
  四太太云氏满面不信,轻轻一扬帕子,洒金的绢子在昏昏的烛火里有耀眼的光芒:“浓姐儿当真一无所知么?”
  姚四郎眼皮一抖,旋即一沉面色道:“四婶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镇抚司的人及时赶到,意浓早就没命了!她能知道什么!”
  云氏讥诮的眼儿一斜,话语犀利不已:“若浓姐儿真与那姜琰华没什么不清不楚的,一个未嫁女不安心备嫁,当初偷偷跑去玄武湖做什么?好几次侄媳把她从后巷里截回来,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敢三番两次拿浓姐儿勾引别人丈夫的事来算计?你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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