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议
天亮了，唢呐又重新吹了起来，该到下葬的时候了。村里壮实的成年男子抬起两口棺材开始向墓地走去，送葬的人群默默起身跟在后面，队伍逐渐汇成了一条长龙。唢呐声凄凉哀戚，鞭炮声声震耳，人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哀伤悲痛的神情，也有思及两口子还在世时的情景，不免红了眼眶的，抽泣声也不时传来。
陈冉侧抱着染染走在队伍前面，不让她直接与身后的人群对视，染染逐渐有些不安起来。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一向平静的脸上开始变得慌乱，她想要转动视线去寻找那两个她往日熟悉的身影她，可内心的恐惧又让她不敢抬头，最终“哇”的一声她开始大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两只手胡乱地拍在陈冉的身上，双脚也开始乱踢。可陈冉并没有放她下地去找人，而是紧紧地抱住她，一步一步地向她父母要去的方向走去！
从山上回来以后，大多数客人在用完餐后就告辞离开了。留下的人开始帮忙收拾场地，借来的桌椅板凳，一些餐具依照记号各自归还给人家。厨房也在清理客人吃剩下的食物，干净的还没上桌的食物大家一起分一分也就不剩下什么了，这也是乡下人家里过事时约定俗成的规矩，避免浪费。
葬礼落幕，属于死去之人的一部分遗物要处理掉，二爸二妈和陈冉在整理兄嫂生前所住的屋子，自从去镇上开店后，这所房子经常空着，属于二人的东西不多。陈冉从床头柜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相册，相册很干净，被保存得很好。她在里面发现了那张爸妈还在世时拍下的唯一一张全家福，爸爸妈妈坐着，她和哥哥则站在他俩身后，那时的一家四口笑得多开心啊！可是转眼间只剩下她孑然一身了！爸爸妈妈，哥哥嫂子，我想你们了！
“阿冉，李表叔找你。”
晓峰哥从门外进来，看见她红红的双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二妈道：“妈，你跟我爸先收拾着，我跟阿冉去忙别的事去了啊。”二妈应了下来。
“阿冉，这是昨天来的客人上的礼金和账簿你对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交给你了。”
“谢谢表叔，辛苦你了。”
李表叔摆摆手让他们别说些客套话就坐到一旁抽烟去了，农村白事礼金大多不高，顶多一二百元，其中的一千元礼金就高的有些打眼了。陈冉指着这笔记录问一旁的堂哥：二哥，这是我们家走得近的亲戚吗？送这么厚的礼！我怎么对这个名字没印象？堂哥看向那个名字——许泽云，他挠挠头，也有点纳闷，他们有这么个亲戚吗？兄妹俩正打算拿着礼簿去问问二爸二妈时，一旁坐着抽烟的李表叔说话了。
“那笔礼金啊，那是镇上你们家隔壁卤肉店的杨老板给人代送的礼，听说还是一个经常在你家吃饭的大老板，估计跟你哥关系很好吧。”
听了李表叔的话，陈冉也没再过多纠结，大不了过几天回镇上问问清楚。对好了账，把钱和礼簿收了起来，其中礼簿是以后给别人回礼的重要证据，更得好生保管。
忙忙碌碌地收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临时搭建的所有棚子，灶台都被拆除了，院子里重新变得整洁起来。该走的人也都走了，家里就剩陈冉姑侄俩和染染外婆一家，大家早已疲惫不堪了，二妈和染染外婆一起做好了晚饭，大家随便吃了点就先去休息了。
早晨八点钟，山间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湿漉漉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陈冉拉起被子盖住了脸，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到耳边，意识逐渐清醒。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去外面洗漱。床上还有一个小懒猪在沉睡呢，虽然染染大多数时候是个安静的孩子，但第一次跟姑姑一起睡，昨晚她可是折腾了好一番，最后还是她外婆到房间来哄睡了后她才悄悄离开的。
陈冉边走边两三下扎好头发来到厨房，染染外婆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表婶，这么早，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多觉，你想让我睡也睡不着。倒是你，你怎么起这么早，怎么，是染染又闹你了，我就说让她跟我睡嘛，这折腾得你怎么能睡好。”染染外婆擦擦手，就打算去屋子里看看染染。
“没有，表婶，染染没闹。你昨晚走后，乖着呢，她现在还睡着呢，你别急。”陈冉拉住了她。
“那么小的床，你跟嫂子都快睡不下了，染染再去挤，你们还怎么休息，再说，也得让她习惯我不是。”说着，陈冉的语气低落下来。
染染外婆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可怜的小外孙女就剩这个姑姑了，虽然还有她这个外婆在，可家里她也做不了儿子儿媳的主，染染又是那么个特殊情况，她也无法说出以后就让她来照顾染染这样的话，可不是得让染染现在就要熟悉她姑姑。
陈冉虽然没猜出染染外婆具体在想些什么，可大致也清楚一点她的想法，实际上她昨天留染染外婆一家住下时，就是为了一起商量一下她对染染的安排。
等她俩快做好早饭时，染染舅妈也起床了，二爸一家也从家里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阿成哥。二爸家距离陈冉家就一两百米远，更靠近村口。由于家里仅有两张床，因此昨晚吃过晚饭后，他就跟着二爸他们回家休息了。
陈冉回到房间轻轻地拍醒了染染，刚醒过来的小孩儿既不哭也不闹，乖巧安静的令人心疼，快速地给她穿好了衣服，抱着她回到了厨房。
吃过早饭后大家坐在厨房的那张圆桌上，染染安静地窝在外婆怀里，低着头不断重复地用手去抠陈冉带回来的一个玩具小汽车的轮子。
“今天我们坐在一起是要商量下以后染染跟着谁生活，她还这么小，又加上有这么个病，需要精心照顾，现在老大两口子去了，我们这些还在世的亲人怎么也得帮他俩把孩子带大……”二爸揭开茶缸盖子，喝了一口浓茶后率先开口道。
“爸，大哥以前说过，染染这个病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好转的，以后生活自理没问题，我看不如让染染跟着我们生活吧，反正我妈现在又没孙子带，就当提前养个孙女了。”二叔话还没说完，晓峰哥迫不及待地抢过话音就说道。
二妈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是她不想带孙子吗，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找到，哪来的孙子给她带。不过，能提前带孙女也不错，她看着被老大两口子养的白白嫩嫩的染染，那小模样多乖啊，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孩子有什么问题，不就安静了一点吗，吵闹的孩子还闹得大人头疼呢，比如她家那个讨债鬼小时候就整天叽叽喳喳，让人就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长大了也没好到哪去！二妈看着那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大话试图说服大家的蠢儿子，又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打断他道。
“没问题，我能带好染染，染染刚出生时我还去照顾她一段时间呢，你妈又不在了，那时亲家不巧又摔了一跤，自己都下不来床，你嫂子坐月子可都是我照顾得呢。再说了，染染可是我看着从生下来那么小长成了今天这么乖的一个小姑娘，我可舍不得你们把她带走。”
“亲家，她妈坐月子可全亏了你！要不是你……”每次提起女儿坐月子，染染外婆都既惭愧又感激。偏偏那个时候，自己都还要人照顾，在女儿最艰难的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
“唉，那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干什么。他们两兄妹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跟晓峰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儿媳妇坐月子我去照顾是应该的。”二妈摆摆手道，她是一个性格爽利的女人，又有着农村女人少有的大度和善良，才养出了晓峰哥这样开朗又热情的儿子，当然她只会觉得她儿子的性格是天生的，跟她的教养才没有任何关系呢。
“我看不如让染染跟着我们吧，染染跟着她外婆都习惯了，老大两口子忙起来的时候都是她外婆在照顾她，再说妈她也舍不得离开染染。”眼看话题扯远了，阿成哥局促的开口道。
染染舅妈抢在陈冉打算说话之前道：“就是以后染染跟着我们，可能过不上以前那种日子了，我们家过得都是农村的普通日子，比不得她在镇上的时候。”
染染外婆还在感动儿子说出要养染染的话时，听到儿媳妇这么一说又有点恼火，可她说得又有几分道理，万一染染不适应怎么办呢？
“跟我家，我妈照顾。”
“还是跟着她外婆吧，她习惯了！”
“我也觉得还是我来带染染的好，她刚生下来时那么小我都能照顾好，现在都三岁了，我肯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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