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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端午


端午夜,月色如钩,风凉如水。江月独自坐在净月轩的屋顶上饮酒。热辣的酒精包裹着她的眼睛和神经,让神志混沌不清,眼神云雾迷蒙。唯有隐秘不能为人知的心事像无头鸟般在空中盘旋,在黑漆漆的天空撞得头破血流。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清泪无声堙没衣袖,此时此刻,江月好像懂了文人墨客为何对月寄思念。可能就是因为,不管人间如何变幻,朝代如何更迭。纵使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这轮月亮都静静的挂在天上,亘古未变。

        是她在陌生的世间,唯一能看到的永恒。

        往常井然有序的同生轩弥漫着酒香,处处充斥着家丁侍女们喝酒划拳的欢笑声,甚至连角落里也躺着醉倒的小厮。

        长夜过半,楚天佑带着一身庆典上的馥郁香气从宫中归来,他换下了繁重的龙袍和冕旒穿着轻便的锦衣玉冠。远远就闻到一股酒味,心生不悦,皱眉问着:“怎么都喝成这样?”

        同生轩管事张成没想到常年宿在宫中的国主会来,白了脸瑟瑟发抖:“启禀国主,郡主说端午佳节应当同庆,赐了金镯开了酒窖,让大家不分尊卑顺便喝。臣……无能,不能规劝郡主,请国主降罪。”

        楚天佑刚才那点不悦瞬间跑到了爪哇国,点头说道:“无妨,郡主呢?”

        张管家松了口气,拱手答道:“郡主在净月轩楼顶饮酒赏月,嘱咐不许人伺候。云静风轻两位姑娘在暗中保护着,陛下放心。”

        待到楚天佑走到净月轩楼下时,江月已然喝的伶仃大醉。摇摇晃晃的站在高高的屋脊上指着月亮不知在说什么,淡黄的留仙裙随风而动,仿佛要奔月的嫦娥。

        楚天佑脚踩白玉阑干一跃而上,轻轻落到了江月的身旁。突如其来的人把江月吓的跌坐在屋檐上,看清是他后才放了心。世间竟有如此了得的轻功,不过眨眼间,便能无声无息的飞跃到十几米高的屋脊上。

        江月磕磕巴巴的行礼道:“国……国主……臣女御前失仪,请国主恕罪。”

        楚天佑弯腰看着她含泪的眸子,圆圆的,亮亮的,像是林中受惊的小鹿。半晌,他才没头没脑的说道:“留下来吧。”

        “留下来?”

        楚天佑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把江月薅扯的赤身露体。她一惊,拼命遮掩着:“国主真会说笑,我除了同生轩和丁府还能去哪呢?”

        楚天佑像老友般熟络的将她扶起,一撩衣袍坐到了她身边的瓦片上:“想留自然可留,想走自然有去处。我不知何处是你的去处,只知这里不是。不必拘礼,今夜我只是你的朋友。”

        “遵命。”

        楚天佑笑的玩味:“不驳我?看来是真有去处了。”

        “我不懂你。”江月喝了些酒像是对天借了胆,问道:“你若信我,干嘛问这些。若不信我,干嘛把我放在同生轩?不许我去丁府?我只有来处,没有去处,纵使有,我也去不了。”

        楚天佑看着她凌乱的发髻和红里透白的小脸,并不为她的无礼生气,问道:“你想去哪呢?也许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啊,可你帮不了我。天涯海角悲凉地,记得当年全盛时。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江月看着天边残月,喝了几口花雕:“我想去的地方,是……华胥。”

        “华胥?传说中,无为而治的极乐天地?”楚天佑立刻正襟危坐:“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

        “不是。”江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黄帝梦中的华胥,是我梦中的华胥,我的华胥。”

        “你的华胥?”楚天佑问着:“是什么样子的?”

        江月边说边笑,边笑边流泪:“我的华胥啊,……华胥的百姓也要为生计而奔波劳碌,但无人会因贫贱而饿死冻死。也有阶级冲突和压迫,但法理绝不会容有权势的人草菅人命。谈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老有所依幼有所依。商人不会被轻视,唐夏姐姐也不会沦为命如草芥的小妾和乞儿。没有谁生来就是该伺候谁依附谁的,每个人……都为了自己而活。”

        江月的眼睛因思念和向往熠熠生辉,像是笼罩在二人头顶的星辰,璀璨又微弱。

        楚天佑只当她是醉酒胡言,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建设起这样的国度,也不枉此生了。”

        “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前朝进士冯先生自称从华胥而来,真是位当世大才,修河堤建水库,免了十六座城池水患之灾。可惜……性本爱丘山,退却高官厚禄,携妻女退隐山林。甚至连宛城洪灾时,也不肯出山救民。宁愿抗旨打伤宣旨的钦差,也要留在山林。”

        “然后呢?先帝杀了冯先生吗?”江月问。

        楚天佑摇了摇头:“没有,父王说天意如此,并没有为难他。他本该青史留名,怎奈人各有志,就连史官工笔时,也未曾记载他。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诗如其人,冯先生的诗如他的人一般,淡泊名利。”

        楚天佑发冠后的蓝色发带,随风飘到了江月脸上,痒痒的,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又收回了手。

        江月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这首诗……还有下半阙。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缰。”

        楚天佑脸色骤变,冯先生抗旨之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纷纷指责他无情冷血大逆不道,弹劾他的折子雪片般的飞到了他父王的桌案上,父王对此不置而否,并未对谁解释过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先帝厌极了冯先生,只是碍于之前的功劳才没有赶尽杀绝。只有在当时还十分年幼的楚天佑知道,父王不仅手把手的教他写这首诗,还在私下里,三番五次派人给冯先生送钱送物。

        可无论如何,养在深闺年仅十六的江月,绝无半分可能,从任何途径,知道这首淹没在时间里的诗。楚天佑手一抖,青瓷酒盏沿琉璃瓦翻滚而下,从高高的楼顶摔下,四分五裂。

        楚天佑死死的抓住江月的手腕问:“你怎么知道冯先生的诗?”

        江月当然不知道刚刚短短几秒内,楚天佑的脑筋转了多少弯,只觉得莫名其妙。当帝王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华胥梦里梦到的。”

        风微凉,月高悬,星繁云稀。艾草的香气和酒香弥漫在春日的夜里。

        过了半晌,青年帝王看着身边醉意朦胧的女子,侥幸的猜着:“你……是冯先生之后?”

        江月愣了愣,笑的前仰后合:“我若是冯先生之后,何必屈居林家与反贼为伍?何必万里迢迢来京城?为了什么?富贵吗?冯先生这样的人物会缺钱吗?陛下觉得我是这样的人,还是觉得,冯先生之后,是一味钻营的人?

        楚天佑被她噎的说不出话,缓缓放开了手,在屋檐上捞了壶酒咚咚咚往嘴里灌。江月揉着刺疼的肩膀,自觉时日无多,问道:“陛下若不信我,或疑我意图不轨,就随您处置了。”

        江月的语气软了软,问道:“临死前,我想知道,陛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只是因我误打误撞救了你吗?”

        楚天佑的目光从天边月移到身边人脸上,定了定心绪,笑道:“心之所至,情难自禁。我不是杯弓蛇影滥杀无辜的人,既然说过要护你周全,保你平安便是我的诺言,无论你是何人,都一样。”

        楚天佑说的言之凿凿情真意切,江月却无多少意外和惊喜,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羞涩都没有。这样的誓言她听过多少次?数不清了。

        “谢谢你喜欢我,我很高兴。”江月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婚事。

        “如果可以,请容我拒绝您的喜欢。我不想进宫,我不是自小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更不是能被人以爱之名困在方寸之地的人。华胥梦中,我踏过三江五岳,见过开满牡丹的洛阳城,见过唐宋帝王的墓地,见过大漠黄沙无边落木萧萧下,见过比如今繁华百倍的盛世。若要我囿于宫墙………不如杀了我。”

        “这有何难?”

        楚天佑仰头喝尽了余下半坛烈酒,眼神中多了些迷离和旖旎,笑道:“不想进宫就不进。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给你最大的自由。同生轩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又和丁府一墙相连,留下来吧。在这里,你想怎样都可以。”

        风乍起,吹皱檐上两人鬓边发丝。也不知是这具身体本就羸弱,还是箭伤伤了根本。江月常觉骨寒体冷,整个人都寒津津的,像是泡在终年不化的冰泉里。可此时对着楚天佑和煦如春水的眼神,竟觉得,不那么冷了。

        “就当……是你的郡主府了。”

        青玉捧着托盘到了江月身边:“小姐,这是太老爷熬的醒酒汤,用新鲜蔬果配葛根做的。太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您把汤喝完呢。”

        江月起身去拿,因着醉酒腿软,踩到了层层叠叠的裙摆,跌坐在地。楚天佑将她扶起,含笑接过醒酒汤递到了她唇边。江月就着楚天佑的手喝完了醒酒汤,神志略微清明了些。

        青玉走后,江月伸出玉臂揽住了楚天佑修长的脖颈,靠在他的耳边说道:“谢谢你……天佑哥。”

        楚天佑身体一僵,自觉越礼,下意识想推开她。可转念一想,带她回同生轩,破格晋封赐姓,深夜陪她在屋顶上饮酒,桩桩件件,那件是合规矩不越礼的?

        江月微弱却坚定的话萦绕在他耳畔:“谢谢你收留了我,给了我丁家,给了我活下去的可能。你有很多顾虑和怀疑……我有很多破绽和难言之隐。我只说一句,我丁江月对月盟誓,绝不做任何对楚渊不利的事,不然就让我……魂飞魄散万箭穿心,尝尽世间极刑……含冤而终。”

        “无须发此等重誓,我信你。”

        楚天佑话音未落,就被江月的唇堵住了嘴,少女花朵般的唇莹润又香甜。他脑中轰的一下,仿佛炸开了五彩纷呈的烟花,乱的不像话。他能处理的了纷乱如麻的朝政,扑朔迷离的案情,窃国反贼和逆党,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她。

        往日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女子是怎么处理的?不,他不会陪其他女子饮酒,更遑论花前月下谈天说地,更不会在被抱住的时候不避开。

        今夜很静,只有微微风声。今夜很喧嚣,两个人的心彭彭跳。许是月色太撩人,让稳重自持的青年帝王一步错,步步错。

        一切只因,是心上人。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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