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灰瞳少年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沈棉跟着成铭哲去签文件的时候，再次碰到了姜可。
沈棉本来想当没看见的，没想到姜可叫住了她。
姜可一改青涩的学生形象，穿着姜黄紧身裙，踩着高跟，唇色艳红。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冲沈棉热情地招了招手：“学妹，好巧，你也在这儿啊。”
还转头对身边的男人道，“亲爱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学妹，怎么样？可爱吧？”
那男人西装革履，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道：“你好，我是可儿的男朋友，姓李，可儿不懂事，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他的笑如沐春风，目光却如同某种软体爬行类昆虫，带着强烈的黏性。
沈棉惊讶地看向姜可：“你得罪我了？”
姜可：“······”
沈棉大度道：“原谅你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哦。”说完，绕过还伸着一只手的西装男和僵在一旁的姜可去找成铭哲汇合了。
姜可看着沈棉扬长而去的背影，脸色阴沉无比，低声咒骂了几句。
那男人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急什么？不过是小虫子罢了，关雁的学生······呵呵，倒也不错。你看她不爽就在里面解决了吧。”
姜可欣喜道：“是！还有跟她一起的那几个，都是天才，特别那个成铭哲······”
男人皱了皱眉：“那你就多带几个人过去，利索点，记住我们的目的，耽误了正事我可不会保你。”
姜可被警告了一句，想起耽误任务的后果，打了个哆嗦，强笑道：“我明白，任务第一。”
另一边，成铭哲靠在墙边，见沈棉过来了问道：“手续都办完了？”
其实这个手续很简单，就是签字画押，进入秘境是自愿的出了什么事都自己负责等等。
沈棉嗯了一声，就听成铭哲问道：“刚刚那一男一女什么人？”
“没什么，那女的是我们学校高三的。”
成铭哲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沈棉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你帮忙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等成铭哲伸手来接的时候，沈棉飞快地在他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成铭哲接过文件，扫了一眼，问：“要我帮你保管吗？”
沈棉没客气，点点头道：“谢了。”
“行李都收拾了吧？”
“收拾了。”
“知道进去以后该怎么做吗？”
这回，沈棉没有快速回答，停顿了三秒钟，她伸出手在脖子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成铭哲难得地笑了下：“好。”
······
秘境将于一月一日零点准时开放，跟之前差不多，为期一个月，到月底关闭。不过说是月底关闭，二十天以后就有专门的管理部门进去清场了。
所以按以前通常是二十天以后就不放外人进去，可近几年，听说是武者越来越多，联邦怕秘境资源损耗太过严重，只允许在开放的前十天内进入，之后就只准出不准进了。
到了这次，规矩又改了，一月三号以后就不让进人了。其实这一改动所带来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因为真准备进入秘境的，往往只会提早不会延后。
就比如现在，夜晚才刚刚来临，秘境前的巨大广场，已经满是人了。
大多都是以小团体的形式站在一起，很少会有独行侠的情况出现。这人一多，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出来，沈棉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碰到好几波鬼鬼祟祟的人过来搭讪······
咳，这当然不是沈棉魅力无限，按照季风的话就是沈棉身上的肥羊气质太重。所以那些卖灵核的，卖灵药的，卖什么十八代祖传秘方的，都找上来了。
能不重吗？季风都无语死了，沈棉真是来者不拒，谁过来卖东西都是笑呵呵地问个半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幸亏还有点脑子，没有乱碰人家给她的东西，只是一脸稀奇地看个新鲜。
大概是沈棉太捧场了，就是她不买东西那些小贩也乐得跟她聊聊天，吹嘘一番曾经在秘境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赫赫战绩”。
秘境这种地方，虽然武者多，但想要做生意并不容易。无他，武者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遇到脾气不好警惕性强的，根本不会让你近身，搞不好东西没卖出去还得罪了强者。
毕竟秘境旁边就是大酒店，那里有正规的商场店铺，甚至是拍卖场，要真有什么玄妙的功法早就寄卖到那里去了，这种私下兜售的，可信度太低。
但······总有小白的嘛。
沈棉眨眨眼：“你说你这地图是全秘境的？外围内围都包括了？”这可是第一个，之前那几位卖的地图，最多就是外围的。
秘境深处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强者也不知道吗？是的，因为他们进不去。
东吉秘境的上限是灵河境，甚至于灵河境进去都是要单独审查登记在册的。能被放进去的，通常是一些带学生进去实地授课的老师，而且不能随意对里面的灵兽出手。
所以，沈棉也郁闷了，之前那些是把她当小白，这个是真拿她当傻子啊。
亏她刚刚还感慨，现在做生意不容易，瞧瞧这孩子，卖点东西还得编出个父母双亡妹妹病重的故事来，不是她不想信，而是沈棉知道进入秘境的代价，像他们四个是从上面托关系的，成铭哲几个没主动说沈棉也就没问。但如果用钱买资格的话，两个字——天价！
所以那些小贩其实只是赚个外快，不可能真推个小车来卖冰棍什么的。
沈棉面前，那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东西给她。
沈棉没去接，她要是真接了，有些东西就说不清了。情报这种东西，卖得就是未知到已知的过程。
那少年看出她不信，急道：“你看了就知道了，真的是全境地图，我没骗你。”
沈棉迎着对方焦急又饱含期待的目光，摇摇头：“太贵了，没钱。”
那少年愣了下，拉住沈棉的衣袖：“等等，我不要钱！只要三朵白月荷！”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沈棉的表情变得很淡，好像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的情绪，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没了厚度，只剩两面空白。
他刚下意识地松开手，退后一步，就僵在原地。身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沈棉没理会成铭哲，就这么静静得看着少年，直到对方低下头，复又抬起头，期期艾艾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朵，只要一朵，也不行吗？”
沈棉：“白月荷是什么？一条河吗？”
“不是！就是一种花，白色的花！就是你身上带着的！”
“我没有。”
“你有的，我闻到了，你身上有白月荷的味道。”
“你闻错了。”
“···不会的。”那少年此刻反应过来了，“你就是不想给我，是吗？”
他灰色的瞳孔中，带着浓重的失落，和被欺骗的委屈，像某种在雨夜里被遗弃的无家可归的小狗。
沈棉的心中却一片冰天雪地，她查了太多文献，也侧面问过关雁，无论是白月荷也好，还是七宝竹叶蝶也罢，除了系统和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包括她的那些灵技，也毫无记载。
但现在，有个人当着她的面，说她身上有白月荷的气息。其实灵技这东西，吸收以后是看不出来的，否则大家都不用玩了，洗洗睡吧。
少年说他闻出来了，沈棉也是头痛，她一下子也不清楚该怎么办了。
但想了想，还是让成铭哲先放开他，招招手：“你跟我过来。”
沈棉一直走到人群之外的僻静角落才停下来，转头看着怯生生跟上来的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牧。”
沈棉也没问他这到底是姓还是名，直接道：“你要白月荷什么用？”
牧犹豫了下，还是道：“给我妹妹治病。”
沈棉皱着眉看他，她看不出对方有没有在欺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潜意识一直对这个叫牧的少年有种信任感，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她很不爽。
于是，她语气生硬道：“我真没有，白月荷是我的灵技，你要找活的白月荷还是去别处找吧。”
牧神色黯淡：“找不到的，现在已经没有白月荷了。”
沈棉：“那我怎么会有？”
牧疑惑：“这···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问题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我明明是反问好吗？！
牧：“灵体···就是灵技，也是一样的，求你了，我妹妹她真的···真的快撑不住了！你不要地图，我还有别的，对，我还有几把小刀，或者···或者···”
牧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咬了咬嘴唇，看着沈棉：“我···可以把一只眼睛给你。”
“哈？”
然后，沈棉就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要去抠自己的眼珠子，“等等等一下！不至于不至于···”
这事情搞的，沈棉也后悔了，就不该随便跟人搭话的，现在好了，被缠上了。但如果对方是冲着白月荷来的，好吧，那确实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我虽然能幻化出白月荷的样子，但只是个虚幻的灵力生成物，一下子就没了。”
“不会的！”大概看出沈棉的语气松动了，牧的眼睛亮起来，“你只要把它给我，我有办法保存的！”
沈棉觉得自从碰到这人后，自己就一直一惊一乍的：“这还能保存？”
牧肯定地点点头：“只要是灵体。”
虽然不知道灵体是什么，但沈棉想了想还是调动灵力，在掌心中缓缓凝结出一朵旋转着的洁白荷花。
然后，然后······
“卧槽？你哭什么？！”
······
几分钟以后，在不远处警惕地观察着这里的成铭哲等人，就一脸懵逼地看着沈棉从包里掏出一包牛肉干来满脸慈爱地递给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找你妹妹是不？”
少年吃了一口后，面露难色：“这······”
沈棉一把抢回来，变脸堪比翻书，“不吃拉倒。说好了的啊，一朵花五十颗三级灵核，十朵就是五百颗，你什么时候把五百颗都给我了，我再把剩下五朵给你。”
少年沉默着点点头，像极了被无良老板压榨的苦逼社畜。
沈棉才不管，有本事找别人啊？她现在既然是垄断的买卖，她就是大爷，要点灵核不过分吧？
至于眼珠子什么的···那倒是算了，还是灵核香。
其实沈棉心中还是很戒备的，因为这事情真的太玄乎了。且不说对方是怎么保存白月荷的，单单就刚才那句“马上就能回家见到妹妹了”就把沈棉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遥远的虚空之处，那里是秘境即将开启的地方。
此刻，离新年，还剩不到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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