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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禅(四)


听完她的陈述之后,甚尔没有什么感觉。

        可靠的亲缘关系同他基本绝缘。

        亲情对他来说,早已不过是一块乏善可陈而干燥的海绵,上面全是密集的孔洞,再也挤不出一点水分与妄想。

        森严封建的禅院家是垃圾,他也是垃圾。

        四岁,他被扔到咒灵堆,六岁,作弄他的刀口割穿了他的唇角,留下这道痒麻的疤。

        他并非生来就足够的强。

        小时候,他们伤害他;长大后,他们畏惧他。

        离开禅院不久,他也尝试过努力向上,但在之后,他又在毫无边界的自由里,任由自己混沌下堕。

        游离在赌场和饭店,轻薄地舔舐桃核,热衷于吃热腾腾的、富有蛋白质的大块肉类与动物肝脏。

        即便吃了一大碗,也总觉得吃不饱,像极了囫囵饕餮的怪物。他被禁锢在钢筋水泥中,同周遭人格格不入,边缘无比。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同这个世界和解过,而是选择燃尽下落。

        因而他没有感觉。

        由乃讲话的时候,【捉迷藏】也没闲着,在屋子里疯狂游荡。

        “你们两个人都是笨蛋呢。”甚尔是如此评价的,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低头的由乃忽然发觉【捉迷藏】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地四处看了看,最终抬头在甚尔的胸前看见了【捉迷藏】。

        隔着黑色的布料,它被夹在了鼓鼓的胸中间,眼睛急出泪,试图拼命挣脱开来,奇怪的腿扫过的地方是腹肌的位置。

        “……”

        救命,它究竟是怎么进去的?

        灯下阴影的隆起与凹陷都很明显。

        甚尔也发现了,他两只手插在兜里,斜睨过去了,低头同境遇尴尬的【捉迷藏】的数只眼睛对视。

        然后他抽出左手将它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甩开。

        从地上传来它“噗叽噗叽”的控诉声。

        “啊,总觉得小藏最近也和你混熟了呢。”由乃嘴唇微张,欣慰的脸红起来,重新恢复精神。

        七海由乃有一张丰润小巧的嘴,张合间露出漂亮的唇肉与整洁的白牙,内里嵌着一条嫩舌,像饱含汁水的红果,捏碎会弄一手黏腻的果汁。

        她因为运动过载而微微汗湿喘气的模样很好看。

        甚尔就看着那张嘴,因为不停的说话而开合。

        他转身迈步下了楼,因为牵引而有些猝不及防的由乃跌了一下,头撞到他背上,他居然十分良心地拽了她一下,这才没使她摔倒,他又扫了她一眼,等她站稳才接着往下走。

        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伏黑甚尔的嘴型是薄长的,嘴角的疤看上去很涩,一口牙洁亮健锐,看上去就很具有攻击性,舌头很灵活,接吻时能将小嘴完全包住,多数时候,它更擅长取悦……另一张嘴。

        提到嘴,人们常常联想到食肉欲,倾诉欲,侵入欲各种欲望,还有吻。亲吻是欲的启始,是蝴蝶到达大洋彼岸煽动的第一下翅膀,因欲望,灵魂而变得湿软黏着。

        无论如何,今日的天气:晴。楼下阳光充沛,晒太阳会很舒服。

        由乃迷糊地在草坪上抱着小葵蜷成一团,特别犯困,莫名感觉自己在被紫外线消毒,蒸发,成为上空柔软云团中的水蒸气。

        树下,甚尔看着两只眼睛都闭上,还胡乱地将飞盘扔出去等兴致勃勃的【捉迷藏】去接的由乃,再想到之前来拜访的虎杖,思绪到了其他地方。

        “……宿傩的容器。”甚尔自言自语。

        之前在酒吧惠和秤讲话的时候,并没有背着他,他因而知道了虎杖悠仁是宿傩的容器。

        “什么?你在讲什么嘛?”由乃揉了揉眼睛,感到好奇,她将脸缓慢地凑过去:

        “也让我听听嘛,唔——”被甚尔一只手抵住脸颊,摁远了点之后,手并没放开,摸着她脸颊两腮的肉,揉了两下,才放的手。

        “我在想你的能力对上两面宿傩,能不能让他喜欢上你。”他说。

        “不对,”由乃显然也知道两面宿傩,警觉道:“你是不是在想虎杖作为‘宿傩的容器’能值多少钱?”

        “……”他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我没试过诶,”由乃觉得,他讲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假设:“……你不觉得两面宿傩的爱意有可能等同于杀意吗?好可怕~”她还象征性的颤抖了一下,以示害怕。

        由乃认为诅咒之王喜欢谁,照样能对其痛下杀手,不过如果有机会,她可能还是不知死活的想试试。

        “是啊,我觉得你遇到他会相当没出息的下跪。”他说。

        由乃气鼓鼓地背过去,屁股对着他。猫生气的时候也喜欢屁股对着人。

        然后他站起来,阴影笼罩着她,她听见他说:

        “今天请你吃饭。”

        这附近唯一有人的地方是秤金次拥有的那一整栋大厦,还真的有吃饭的楼层。

        虽然说了会付钱,但感官气势上还是像威胁,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近了地下拳场。星绮罗罗不是很高兴,警惕地跟着他们,甚尔只是说:

        “……我不请男人吃饭。”

        “谁要你请!”星绮罗罗脸都绿了,气冲冲地走了,只留下保镖离得远远地盯梢。

        “呜呜,好感动哦,居然主动要请我吃饭。”由乃拿手绢擦拭眼角作假哭状:“感觉可以原谅你以前对我的不好。”

        甚尔:“……”

        “我只是不花钱感觉不舒服。”甚尔知道由乃拿小本子特别记仇地写了他几百条罪状,放在抽屉里,字画非常抽象。

        “我可以喝酒吗?”上次的咖啡牛奶味的酒液让由乃尝到了甜头。

        “随便你。”

        他还轻车熟路的点了几款女士甜酒,价格咂舌,他眼都不眨。支着下巴,幽绿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不喝呢?”她问。

        “我不喜欢喝酒。”他坦白道。

        虽然勉强能喝,偶尔不会太扫他人的兴,但无论是第几回喝酒,他都讨厌那种喝不醉的感觉。

        等由乃喝的有点多了,她又大胆地凑过来,在他脸颊和嘴角疤的中间位置落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

        然后她又变成了热衷于舔疤、湿漉漉的小狗。

        这是合乎常理的,他们早在那晚有第一个吻,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但那常常空泛无比。

        他任由她去舔,甚至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在怀里,他没怎么去管,因为还是感觉很像喵喵叫的猫咪在向他撒娇。

        “为什么要吻在这里?”果酒的味道并不令人生厌,他问。

        她费力睁眼又抵抗不住困意地闭上,蜷在怀里昏睡以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因为感觉像在触碰灵魂。”这句话使他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亲吻是欲的启始,是蝴蝶到达大洋彼岸煽动的第一下翅膀,因欲望,灵魂而变得湿软黏着。

        但灵魂,多么可笑的一个词语啊,她总在奇怪的场合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还会有灵魂这种东西吗?他平静的想,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夹了一筷子的肉进嘴里咀嚼。

        他吃完饭,就毫不内疚地晃醒了由乃。

        还跑去负楼赌拳。

        他以前有因为缺钱打过黑拳,赚到的又会很快挥霍一空。

        但即使战斗经验丰富,在“赌”这件事上,他运气仍然极差。

        最后钱挥霍一空,甚至差点把惠给的那件咒具也给赔出去了,由乃死活抱着他腿大哭着说:

        “呜呜!这是你儿子惠惠留下来的唯一一件东西!惠惠了会难过的!不要啊!”都没能拦住他。

        当然,她纯粹是混沌邪恶看热闹假哭的,为了报复他晃醒她故意的。

        周围人对他传来异样的眼神,像是十分谴责。

        当然,他并不要脸,所以无所谓。

        不过,这引起了一个诅咒师的注意。

        “你的运气真的有够烂诶,”那个诅咒师上前说:

        “我帮你赎回这件咒具,再给你一大笔钱,如何?”

        由乃仍然挂在甚尔的腿上,甚尔叹了口气,看了诅咒师一眼。

        面前这个人对他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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