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凶狠的对阵
遥望了黑色虎头旗半晌，郭子仪收回目光看向李嗣业撤回正在重新整顿阵列的前军。
脸色变得极为复杂的思虑了一阵，郭子仪向东边的方向抱拳拱了拱手，随后摘下挂在马上的长槊，咬牙大声下令道：“传命前军左右两翼的于阗西域联军与大食军后撤为中军。
前军安西与北庭步卒再次向敌阵突进，朔方军步卒紧随其后。
骑军列为两翼，防备叛军从两翼围杀！”
郭子仪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战对于凤翔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选择在香积寺作为战场，固然可以利用丘陵地形克制叛军的骑军。
但是一旦有了差池，他想从容的后撤，甚至是发生溃败时想要多逃出去些军卒都无法做到。
通过李嗣业带着前军试探性的进攻，通过叛军的反应，郭子仪有些猜到对面的用意。
不过这个猜测对不对，郭子仪并不敢肯定。
毕竟这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极为可能在几个呼吸间就能决出生死。
仁慈与善意，只会给大军带来灭亡。
但是以罗一的脾性，又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对面的叛军只看到了半数就是最好的证明。
另外一半很有可能是在盯着，或是隐藏在哪一处专门等着回纥人的重骑。
而回纥人的重骑已经下令仆固怀恩带了出去，这个时候将人招回来，于整体上的攻击没有多大意义。
不如用重骑吸引住对面叛军的大股兵马，他趁机迅速向前推进。
如果中途盯着重骑的叛军回援，重骑正好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若是叛军打算开辟两处战阵，后边的他国联军也可以作为奇兵，看情况支援哪一边。
而假若罗一真给对面下过留手的军令，那这次孤注一掷的冲阵，更会十拿九稳。
站在望车上的崔乾佑看到唐军的变阵与再次突进，眉头猛得挑了挑。
他没想到郭子仪只是试探了一次就开始拼命，并且还把外借的军卒给扔到了后边。
不知道是这老小子看出了什么，还是这边的留手真被当做了不堪一击。
不过不管郭子仪到底是怎么想的，崔乾佑都不敢再留手。
下令李归仁与安守忠的骑军立刻发起冲阵，先不管回纥人的重骑在哪，打起来看看再说。
安守忠在看到唐军的变阵后，面色就变既凝重又古怪。
他不知道郭子仪到底是怎么想的，总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这么快就选择拼命的打法。
他们这边就算想留情都没办法。
毕竟安西、北庭，还有朔方军的战力并不低。
不过这样也好，主动送上来的功勋，辽东那位可责怪不到他们的头上。
至于是不是要引更多的回纥人入口袋，那都是以后的事。
看到中军的摇旗后，安守忠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扭头对李归仁咧嘴笑道：“老崔下令不准备留手了，这样打起来才痛快。”
顿了顿，收了脸上的笑意，安守忠磕了磕马腹，边率先向前冲去边大喝道：“随我破阵！让世人看看到底是西军厉害，还是咱们北军厉害！”
三万骑军在安守忠与李归仁的带领下，犹如一道快速移动的黑色巨浪，顷刻间向着李嗣业的前军砸落了下去。彡彡訁凊
这种骇人的惊天气势，即便是久经战阵的安西与北庭步卒也不由得心头一阵发颤。
尤其是疾行而来叛军举着的依旧是三辰旗，穿着的也同为大唐边军的甲胄。
再加上一往无前的气势，怎么看都好似对面的叛军比他们更像是唐军。
这让原本士气就不算高的前军一时间有不少军卒都陷入了迷茫和混乱之中。
这一分心，使得刚一接阵，相对单薄的前军就被安守忠与李归仁给杀穿。
安西与北庭的步卒从迷茫极了变为了惊惧。
看了看地上倒下的袍泽尸体，再看看向中军冲去的叛军，心中愈发的胆寒。
李嗣业看到阵列这么轻易地被洞穿，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再看到叛军的骑军嗷嗷怪叫着直冲郭子仪的帅旗，李嗣业深呼吸了一下，立刻脱下身上的重甲大喝道：“今日以身诱敌，死而无憾！陌刀手，随我杀敌！”
大喊过后，李嗣业手持陌刀冲向敌群，几个呼吸间，接连劈砍十余敌军。
其他陌刀手见自家主将毫不惜命且如此神勇，士气瞬间激了起来，纷纷跟上去挥舞着陌刀死战不退。
安守忠与李归仁率领的骑军冲破唐军前军后，冲阵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被缓过劲来的前军陌刀队从后边围上来后，则是彻底发展成了一个马上一个马下的互砍状况。
不过即便是如此，士气就依旧高昂，还在不停地杀向郭子仪帅旗的方向。
当看到李嗣业带着陌刀队排成一道刀墙，从后边齐头并进一路砍杀过来，更是激起了凶性，纷纷拨马转头回杀过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边就杀红了眼，将战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每一个呼吸都有两边的军卒倒下，而在倒下之前，两边的军卒都同样竭力在死前高呼一声万胜，为自己的袍泽最后一次鼓劲。
这使得两边的军卒全都有些恍惚起来，总有种砍倒的是自己袍泽的错觉。
可两边又不敢停手，甚至还要更加狠厉，不然混乱之中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
安守忠向来不打呆仗。
麾下士气虽然高昂，且上来就打得唐军步卒几个方阵全都覆殁，并且直插郭子仪中军的前部。
但是没了速度的优势，后边唐军陌刀队又骤然暴起，知道没法一鼓作气的杀到郭子仪的帅旗之下，并且这么一换一的打并不划算。
安守忠紧舞了几下手中的长槊，立刻下令身后举旗的旗兵向左侧摇旗，率领大军向战场的侧翼冲杀出去。
奋力率军冲杀出去以后，安守忠与李归仁刚再次重新碰头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突然看到己方压阵的步卒向前冲杀了过去。
再一扭头看向唐军，发现唐军居然没有停下休整，居然再次不管不顾的向前突进。
“郭子仪怕不是疯了，这完全是在打呆仗，拿人命硬悍！”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战场上的状况，李归仁脸色难看道：“这谋划太拙劣了。”
安守忠目光环视了四周一阵，摇摇头道：“是咱们想的多了。
两边能露在明面上的，都在这一堆儿一块儿，除了拼人命没别的办法。
咱俩撤回来的有些早了，倒是给他们提起了士气。”
目光挪动到战场上，看到缓过劲的唐军与己方的步卒再次接阵，并且两边都开始甩起了手雷。
两边的步卒就好似对撞的两块巨石，两边一排一排的军卒如同相互摩擦掉的齑粉同时倒下，安守忠眼角抽动了几下。
“咱们先前想得糊涂，这仗打得也糊涂，有了手雷咱们根本就没法再留手。”
甩了甩长槊上的血迹，安守忠从马上的佩囊摸出手雷咬牙对李归仁继续道：“再怎么不习惯也得用。
不然步卒那边真能给拼光，到时不要说获取功勋，不被责罚都要烧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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