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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慕遮


一声呼喊,将所有人的目光牵向一处。

但见廊檐下露出一段娇怯怯的婉转身姿。清风拂来起飘带,纱裙曼舞引透月华。那俏脸上无脂无粉,自见如练似茭的嫩白。唯有一根素钗笼住宛若飞流直下的万缕青丝,使这年岁尚幼的少女蒙上一层惹人怜爱的孤傲。

“青鸾!”

陆沉望见来人,顿觉天降耀眼之光般怔了一怔,不由地迈出流星一步飞去跟前。先是无声瞧了瞧那张绝美花靥,然后一手将少女抱进怀中。喉头中一时哽住难言。

少女心中明白陆沉这一刻的烈火之情,便十分服顺地由他抱着,直到胸口压得憋闷才轻声道:“沉哥哥,再抱下去青鸾可不能呼气了。”

陆沉这才稍显窘色,转动几下铁枪掩饰过去。

青鸾一笑,握住旁边又喜又泣的云若一双柔美素手,亦是红了眼眶。

内堂阶下,身中数箭的冯车儿目睹这转悲为喜的一幕欢喜场景却有些忿忿不平,咕哝道:“我不顾性命地给沉少爷挡箭,反倒不如个黄毛丫头了。”

俯身打水敷药、照顾他周全的止柔白了一眼,颇为嫌弃地说:“也不瞧瞧你伤的什么地方,还要大书特书一番么,净丢人现眼了。”

冯车儿一听脸皮涨得紫红。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陆沉将他的身体当成厚盾左右一摆,于是三枚箭头便齐齐射在皮肉敦实的两股之上。是以虽然刮去些皮肉鲜血,却并无大碍。

陆沉也知他无恙,这才放心去迎战。

这时冯车儿听见止柔讥讽,怒极生悲,淌出眼泪道:“好容易为沉少爷奋不顾身一趟,还是难看败兴。哪天我驾鹤归西,也便不再给他添累赘了。”

止柔见冯车儿一面哭泣,下半身一面淌血,不禁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取过来那以锁绣针法制成的紫缬襦衫给他盖上。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晕红满面,咬一咬牙将手伸进襦衫中细细清理血污。

冯车儿受宠若惊地轻呼一声,却也十分受用。

“明明生来是个男子汉,整日里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待会儿碰到伤处可得忍住了莫要喊痛。”止柔掉过脸颊,恨恨地道。

唯有云若朝那取出来的箭头仔细审视一番,眉目之间却略有忧色。

“沉哥哥,你别错怪了他。他、他并没有伤我分毫。”青鸾指着沮渠浑敦说道,仍有些怯弱模样。

那白净少年站起来,虽然几处重伤疼得龇牙咧嘴,仍不忘调笑说:“张家小妹,你这位哥哥的胸襟着实狭小,原来是个不能玩笑的家伙。”

“蠢儿,这种事也是玩的?枪棒无眼,怨不得我。”眼下局面陆沉倒也明白了三分,语气不禁放缓下来。转而支使云若道:“你去瞧瞧他的伤口罢。死在咱们家里头可就晦气了。”

沮渠浑敦立刻高声喊道:“大丈夫死便死了,何须你假意虚情。”

云若察看了沮渠浑敦的伤势,命侍女取葛根、三七与花蕊石等几味药材,一剂捣碎,一剂煎熬,给那沮渠家的少年和冯车儿各备几服,然后差使兵士将负伤的白净少年扶至堂内外歇息,说道:“你少说几句罢。”

“女华佗,你终于肯怜惜我了?”沮渠浑敦听见佳人关怀,立刻神采奕奕,“实话说罢,我谎称虐死张家妹子,惹怒你的沉哥哥,是故意要唱这出苦肉计来换取你的几滴眼泪。”

“痴话。”云若摇摇头道,然后便不再理睬。

沮渠浑敦见少女总也不应,自觉无趣,便嚷嚷口渴,要陆府奉上好茶。

“你油嘴滑舌,恐怕吃不惯我家的清茶。”陆沉淡淡地道。

接着便亲手调烹好兽蹄三足茶铛中的茶水,用越州青瓷小瓯盛取后递与沮渠曜灵。

“以陆夫人才情之睿,想必早已经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沮渠曜灵品一口香茗,徐徐说道。

“沮渠小姐不必奉承,我一介女流,从不敢僭越四德。平日里头妄议朝政更是无从谈起。”何尺素闻了闻手中瓷盏的茶香气,微笑道,“只是我曾听闻梁州牧箕公的府上曾挖出一具无头石像,上头刻着一枚‘渠’字。于是便有一首童谣流传开来,叫做什么‘舍利掉,舍利掉,沮渠头落不知道’。我想沮渠家二姊弟大动干戈前来我陆府做客,多半跟这童谣有些瓜葛。”

正吃着茶的沮渠浑敦听了顿时剑眉倒竖,嚷道:“若是箕行轨那类货色也配称为‘公’,那我手下的阿大岂不是天下威猛大将军?阿大,你说是不是?”

立侍在少年身后的那名叫做“阿大”的莽汉揉一揉脑门,粗声道:“阿大世代奉沮渠氏为主人,没想过做啥威猛将军。”

“不识抬举,晦气。”少年白那莽汉一眼,腔调阴柔地鄙夷道。

止柔听见了却浑身直冒冷粒。

因她是豪气干云的西域女子,最看不得男子娘娘腔,尤其是在这以劲马良将倍出而闻名的雍州地界上。于是悄声对云若道:“我听说汉人男子最重英雄气概。怎么这位沮渠公子倒像个妇道人家……”

云若只是笑笑不答。

沮渠浑敦却天生耳听八方,立刻眼光似炬地瞄向止柔。止柔只得悻悻地吐一吐舌头,闭口不言。

沮渠曜灵饮毕一盏茶,对于何尺素提及的那首童谣并不讳言,反倒是十分诚挚地把实情全盘道来。

“夫人……伯母,曜灵在此以伯母相称了。我与浑敦自幼便没有慈母护佑,虽然生在王侯之家……您是明白的,这高门大族之中诡谲变幻,权术谋略,哪一个肯真心对你呢。恐怕连端茶奉水的小鬟也比明面上的二娘、三娘来得亲近。只有伯母是真心照拂,吃住坐卧都与沉弟一般无二。便是小孩子在一起有什么口角摩擦,也是公正明允,从来未曾有过偏袒,当真是把我二人当做家生子来看待。人非草木,如今我与浑敦长大成人,纵然一死也是万万不能做出恩将仇报的逆伦之事。”

沮渠曜灵言真意切,感恩之情溢满一张娇颜。

接着她顿了一顿,脸色一变道:“只是如今的雍梁二州恐怕于不日之间便会产生惨变,父亲才想出这个主意——伯母方才猜测得不错,那盘踞梁州的箕行轨早已谋划好了惊天逆谋,即日起就要发兵诛灭我沮渠一门,将雍州诸郡县变一池池血城。”

寥寥几句言语,将山雨欲来的阵阵阴霾描摹得笼罩头顶般叫人难以喘息。

爆炭脾性的冯辂一向直来直去,也不理是不是清楚其中原委,当场跳骂着说:“那老秃翁,竟然猖狂如厮!当年不过是一同在陆公帐下处事的会写几个字的酸文人……沈老儒,不是说你,你看我做甚……如今那厮也飞黄腾达了,竟然敢动陆公故地的歪心思!叫我领三千兵过去,亲手摘了他头上的冠子。”

而历经了心境上的大起大落,张延礼此时握着女儿双手,仍有着颤巍巍的模样。

沮渠曜灵不忘给这位饱经沧桑的老者谢罪,心中万分不忍地说:“老前辈,我沮渠家于三日之前截获箕行轨写给鬼戎族的书信,信中秘密结下兄弟盟誓,邀鬼戎大军共击我沮渠家。约定事成之后箕行轨自立为梁王,将月氏国刮而分之,月氏一族交由鬼戎处置。而这逆谋的第一招,便是构陷威望极高的张伯伯,擅用私刑灭其满门,好让雍州上下不战自乱。”

“什么!他箕行轨胆敢里通夷狄?”冯辂大惊道。

“老头,你也忒没有个定力了。要是这便吓到了你,知道了后面之事情岂不是得哭爹喊娘?”沮渠浑敦阴阳怪气道。

沮渠曜灵威目一瞪,教弟弟安静下去,又开口道:“父亲年事已高,而且久在边镇,与建炎城中的许多权臣并不和睦,既已赶不及向冀、豫二州求救,又难以凭目前的兵力抗衡。因此想到这个偷天换日的法子,明面上将张家按罪夷灭,实际已经安排人手护送家眷去往江左,到了那边自然有司空丞相接应。我沮渠家随后也会乘便暂往扬州避难。”

沮渠浑敦站在姐姐身后,仿佛出谋划策的幕僚一般,将那檀香木盒扯开说道:“瞧瞧,哪里是什么佳人断掌了,不过是一对猪脚而已。可怜我白白挨了那一枪了。”

说着将那对猪脚抖在地上,引得众人一片“胡闹”的唏嘘声。云若则偏过头去,不去看那肮脏东西。

谁知冯辂听了沮渠家长女一番话,却气得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摔向地面,啷地砸了个粉碎。

“不知羞耻!陆公守边六十年,不曾放入蛮夷一兵一卒,难道你沮渠家要不战而降?”

“冯叔,勿要冲动。”陆沉将长枪抱在胸前,一脚踏在凳子上说道,“这样的局面,箕行轨必然得了朝中大人物的授意。因此他纵然有通天的胆量也不敢割地卖国,否则那大人物也无法保他镇守雍、梁二州了。”

“沉弟到底机敏过人。”沮渠曜灵颔首微笑说道,话中仿佛暗讽冯辂粗莽一般。

站在偏座的止柔却看不过去,低声道:“神气什么,一个姑娘家这样抛头露面、不尊师长,还对别人家的公子暗送秋波、搔首弄姿。这成什么体统。”说到气愤处时手上不禁使了些力气,将趴在藤椅上的冯车儿捏得痛叫起来。

何尺素丝毫未乱,仿佛早有所料般一如平常神色,呷一口香茶说道:“沮渠公考虑周祥,我一向是很敬服的。我大胤连年兵乱,在游国压逼之下失却了往日中原雄主的风姿,再不能将天下全局掌控在弹指间。箕行轨这才乘机作乱,想要做一方诸侯。朝中大人也乐得给他做个顺水人情。沮渠公身居高位,自然首当其冲。因此无论从哪一处斟酌,都不应再留此地。只是……”

话锋一转间,何尺素从正襟危坐之中站起身来,一袭连环锁丝乘云绣锦袍随之曳地而舞,如同云浪翻滚,鹤群展翅一般,说不尽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夫君一生梦想在于克复中原,重振大胤。倘若我连雍州一地都守不住,便如此轻巧地回去建炎城安度余年,等哪一天到了九泉相见,夫君我问大胤今日如何了,我有什么脸面与他相对?”

何尺素一番话语没有半点矫揉,虽然句句是大义凛然,却透露着十分的真心。以一介女流之息,声若黄钟大吕般噌吰。

“况且,箕行轨要统领雍梁,必得抚慰人心,还不至于对我这已近残年的妇人动手。”

立罢威仪,何尺素又放缓一些说道。

“伯母,并不是小侄唐突,眼下可不单单是箕行轨串通了鬼戎大军这么简单,”沮渠浑敦身上匝好止血纱巾,一面从盛放果蔬铜盘里挑拣果子,一面说道,“游国铁骑摧城拔寨,其中有八位将军最为神勇英武,天生撼地之力,人称‘八游龙’。据我们沮渠家探得的情报,虽然箕行轨还没有失心疯到与游国交易,不过‘八游龙’之一、号曰‘逸龙’的游族大将契苾隽华已潜入雍州地界,而且其目的似乎并不只是一城一池这样的蝇头小利。伯母明知如此,也还要留下来?”

“无妨,无妨。天有异象,佑我陆家,”何尺素走到夫君陆衡从夷狄手中夺还的上古铜禁前,以手轻轻抚过,说道,“阿蛮……你虽然加封虎贲,却还是我眼中的阿蛮……阿蛮可知道陆公名号是哪两个字?”

沮渠浑敦偏过头来想了想,说道:“是‘水翁’。”

“不错,夫君自号‘水翁’,因此书临‘众水咸见’四字为匾悬在堂内,”何尺素说道,“前一月,姑臧城南湖中忽然天降陨星,四面轰雷响动,现出一道赤色飚焰在水中燃烧了九天九夜而不熄。眼看那一汪大湖就要烧尽,忽然在妫水之滨腾空而出一条水龙,卷起漫天甘霖飞向姑臧。百姓只看见那水龙啸一声透空长吟,如箭一般俯冲下去擒住那道不灭焰火,这才使天地归于平静。”

“哈哈哈,伯母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等鬼神之事了。”沮渠浑敦大笑着说。

何尺素并不觉逆意,指着陆沉说道:“倘若此儿不是那可以擒灭恶火的飞龙,我这一生便也没什么指望了。”

沮渠浑敦止住笑,像是有所思量一样仰首瞧了一眼堂上那块木匾,自语道:“看来是劝不成了……”

虽然陆家并没有避走之意,沮渠姐弟到底已经把消息传到。撤兵之时,仍不得不将张延礼加以桎梏,带回府中,好将苦肉计一唱到底。

“事已至此,老朽岂会爱惜一命?况且一命换得家中百口性命,无复遗憾了,”张延礼笑着说道,“至于青鸾,老朽一生只得这一女,还要烦请陆夫人照管。”

何尺素微微颔首以示,仍将假节钺交给沮渠家随行侍从,说道:“天下乱象如此,倘若这器物能保住张公这等忠义之士的性命,就算裂为寸段又有何妨。”

待众人浩浩荡荡离开陆府,骑马行在前头的沮渠浑敦忽又折返回来,驱至陆沉身前时才收紧缰绳。

“怎么,还要打架?”陆沉抱起双臂问。

“切,谁要跟你这武痴打架,”马上的白净少年不以为然,转向陆沉身旁的佳人说道,“若儿,陆家人好那虚名,你不必也跟着送死吧。不如跟我一同赴任建炎城,看看那人间繁华处,如何?”

云若淡然一笑道:“倘若我是那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的女子,那才是辜负了沮渠公子一片厚爱。云若愿在此常常祈盼公子仕途坦顺。”

沮渠浑敦摇摇头道:“也罢,有你这美人千里惦念,也是好的。”接着神情变得肃然,对陆沉说道:“陆家郎,你可知‘大胤’二字为何物?”

陆沉一怔,并未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一时口中滞塞。

“你虽然有一身踏平山海的功夫,却并未懂得如何使用,就如同那未开刃的剑一样,”沮渠浑敦目光一凛,似是看见许多旁人看不见的惨烈光景,“‘大胤’二字,是血与骨铸成的泰山之重。在你未经历这些之前,我并不会输与你。”

说罢便策马向前奔去,踏起阵阵烟尘。

天色见晚时分,陆府上下亮起红融融的烛火。远山淡影一片寂然,仿佛又归于平平淡淡的炊烟人家。

西边陪屋的厨堂里,煎炸焖炒之声淅淅沥沥,不似白天那般费油费火,听了给人一种江南细雨的感觉。虽然与这雍州壮阔之地并不相称,却也舒心安逸。

“沉哥哥,你在煮什么?”云若一团幽弱的身影绕过屋内梁柱,轻声问道。

陆沉身上只穿一件对襟短衫,额上冒起涔涔汗珠,在灶台上时左时右,十分忙碌,因此半晌才应答道:“旋煎白肠。”

云若嗤地一笑,掩口问:“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要吃这个了。”

“还不是车儿求的,”陆沉刀工娴熟地铡碎些兰香、姜黄,然后剥洗着新取下来羊肠说道,“那箭头所染之毒当真不要紧吧。”

“自是无碍。说来那毒也十分奇怪,非但对肌理无害,反而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只是在心智上略有影响。莫非沉哥哥信不过我?”云若似笑非笑道。

“若说天底下有什么人可以让我万事相信,那必定是云若,”陆沉刀舞如飞道,“我只是怜惜车儿。他那人,一定要觉得自己建立了功业才肯有所要求。今日在院子里替我挡了箭,问他想吃什么,便想也不想说了这个。云若,你说这陆府上下可还有谁能将这道菜做得比我更加道地?”

“那自然没有。”云若盈盈地说,“沉哥哥的庖厨之技冠绝天下,就是建炎城里的宫廷御厨也不能胜你一场。”

陆沉好似没听见一样,埋头侍候釜锅和呼呼冒气的蒸炉。不多时,锅口已经香飘四溢,接着火候分毫不差地将白肠炸得剔透,取出来盛放在五盏碟里。

“沉哥哥,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云若到底心意相通,忽然一语道破。

陆沉将盛白肠与新鲜鱼鲊的盘盏装进食盒里,又从老坛粗瓮里头取了腌渍的青瓜、蕨菜,舀了熬制香浓的百味羹,这才向搭在灶旁的巾布上擦拭双手,一语不发倚在厨娘们平日里堆放食材的方桌上。

“云若,咱们陆府虽不是富贵之家,却也算得上人人和睦,不分贵贱,是不是?”陆沉一手抚着桌侧古朴的木纹问道。

“除了咱们家,还有哪个侯门大族的少爷是从不拿主人的款,肯亲自出入厨堂掌勺的?若沉哥哥算不得一视同仁,不分贵贱,那就再没有人当得起这名声了。”云若依偎在这有些失意的少年身边,柔声说道。

“可是这道“旋煎白肠”本就不是能送上筵席的高雅菜肴。”

陆沉抬头越过堂门远望,眼眸如月光映照地堂一般郁静,似要将那沉沉长夜望穿尽头。

“今日沮渠儿口出狂言,把那檀香木盒扔在眼前时,我像是在心中炸了一道闷雷一般,只想将那些人一枪攒心!可是后来有曜灵姐姐说了原委,才晓得是我孟浪了。他们去后,我将疑惑倾吐给母亲,惊觉母亲原来早已洞悉一切。自箕行轨谋变,到沮渠家将计就计,以至于今天捉拿张公的场面,陆家何去何从母亲早已筹划得清清楚楚。我这匹夫之勇,或许能敌十人、百人,却不能敌千人、万人,克复中原更是无从谈起……沮渠儿说得不错,我未经历过生死惨变,始终不知‘大胤’二字承重几何。而且冯叔……他的良苦用心我也是今日才明白。”

“沉哥哥……”

“云若,你可知道游国有样菜肴叫做‘乳豚’?”

“不是平日里圈养的肥猪么。”云若奇怪道。

“游国所谓‘乳豚’却不是咱们平日里的吃法,”陆沉低低地道,“那小猪自出生便用从大胤掳去的妇人所下乳汁喂养,除此之外不食一物。待一岁期满、体状不大时宰杀烹煮,味道便绵软醇香,人间仅有……”

讲述至此,陆沉已将牙齿咬得咯咯有声。

云若听了亦然脸色为之一变。

“云若,我这一生能护得你跟母亲周全还不够。”

陆沉挺身站立起来,越门而出,站在雍州那西风呼啸、星辰高悬的夜空底下,誓言道:“扫平游国夷狄,将我大胤百姓经受的耻辱千倍奉还,才是本愿。贼首不灭,此生不归。”

一道道风息这时宛若世代忠魂般萦绕庭院,久久不绝。拂动万千枝叶,掀起衣袂飘飘,廓然是英武的少年身姿。

云若只是默然过去牵住陆沉一只手掌,与他临风站在园中,一同眺望那如叹的璀璨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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