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热咖啡

几道光闪过之后，我发现自己竟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没有月球，也没有宇航员和飞船。是的，和之前一样，又是一个梦而已。

        几缕阳光穿过嫩绿树叶之间的缝隙，透过玻璃直射到我冰冷的手背上。些许的暧意像一颗藤蔓，从手背慢慢爬到了心底。右手边是一杯刚刚冲好的咖啡，巧克力色的浓郁液体正静静地躺在杯子里，上面竟还漂浮着一小圈乳白色。没错，加奶了，我的鼻子第一时间证明了这一点。我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像迷失在沙漠里的人突然发现了一口清泉。

        旁边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正播放着愉悦的曲子。这音乐像是一支催情的调子，而面前的这杯咖啡就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人——她顺从地躺在我面前，两眼深情地看着我，充满鼓励与渴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阻挡，只需一伸手便可揽她入怀，尽享云雨之欢。

        我气运丹田，把所有力气都运行至右手臂，鼓足全身力气，伸出手去……

        一阵痛楚从远处传来，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直达我身体的最深处，把我整个人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阳光瞬时退去，黑暗的幕布落下，冰冷顿时占领我的身体，让我浑身微微颤抖着，上下牙“咯咯”地轻碰着。

        咖啡不见了。我像一只弄丢了骨头的狗，本能地使劲用鼻子嗅着周围的空气，希望能找出一丝线索。但除了潮湿的泥土味和一些腐烂的臭味，一无所获。

        我想伸手摸，却没有半点力气。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因为两种情况的结果都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如果不伸手的话，那杯咖啡肯定还在那里。不，不对，这一定是一个梦。我以前有过这种经历，在梦里能看到现实的世界，自己身边的东西也是如此真实，但却又与自己无关，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使尽全身力气喊身边的人却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理会。

        是的，没错，一定是在梦里。过一会儿，一定会有人使劲摇我的肩膀，把我摇醒。又做恶梦了。可能是前几天太累了，才会老做这样的梦。等梦醒，一切就结束了，太阳依旧会在午后懒洋洋地晒到我的桌子上，电脑里依旧流淌着我喜欢的音乐，老婆的短信依旧会在固定的时间让手机响起。

        一阵痛楚再次袭来，我不自觉地轻轻哼了一下，我的思绪也随之被斩断。怎么会这样痛？痛得好真实！

        这一次我明显感觉到疼痛从下面传上来。没错，是我的右腿。我的腿怎么了，是在梦里吗？我突然不敢往下想。

        我尝试挪动右腿，但每试一次，疼痛就增加一倍，直到我最终放弃。在这种疼痛的不断刺激下，我好像开始慢慢清醒过来，而身体对周围的感触也愈加真实，真实的让我害怕。

        我不敢再动，也不敢再想。前面的几次尝试尽管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却让我气喘吁吁。热气从鼻孔里急促地奔出来，在门口便碰到冰冷的泥土，瞬间变成无数小水珠。如此几下，我便感觉鼻尖比先前湿润了许多，潮湿泥土的味道也更浓了。

        躁动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慢慢让自己平复下来，整理好情绪，调整好呼吸，静静的这样躺着，感觉着，听着……

        在离我不远处，有风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吹着口哨在门口踱来踱去。树叶被风卷起来，在空中无奈地翻转着，突然“嚓”的一声贴到石板上。好像还下着小雨，没错，是小雨的“沙沙”声，打在树叶上，打在木板上，打在泥地里。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而且正在动态地发生着。我的手似乎也可以动了。

        我试着让右手手指握起来，尽管有些酸疼，但能感觉到手指是听使唤的。

        我轻轻翻过手背，让手心朝下，感受着下面的泥土。我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一小撮土，轻轻地在两指之间搓了一下：有些湿润，还混杂着一些小石子。

        我开始试着往身边远一点的地方摸索，但刚刚把手伸出去就碰了壁。我把手慢慢沿着墙壁摸上去，一路很光滑，能感觉到有灰，再往上就需要微微起身才能够得着，而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力气了。我一旦放弃继续向上摸索，手便像飞到尽头的箭，一下从半空掉下来，砸到地上，索性也感觉不到痛。

        突然，身体下面的地面开始猛烈晃动起来，感觉下面有一头刚睡醒了的巨兽。我的身体也开始跟着颤抖，周围的东西“哗哗”地响着，且越来越剧烈，感觉有灰和其它不知道什么东西不停地掉到我的脸上。

        我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两只手本能地紧攥着地上的土，等待最坏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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