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今天欢颜将尽
全是王绍东打来的。
我看了看手机，才七点半。
邓春花还在沉睡中，而李默默和何晓华，刚好起床打理自己。
我看了看邓春花，她这一觉，估计得睡到大中午的，于是没有推醒她，从床尾拿了拿被她踢得快要掉下来的玩具熊，然后去洗脸。
我慢悠悠地洗完脸，往脸上涂乳液，懒得再给王绍东回电话。
估计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睡得沉，听不到。
估计他找我，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这些估计，让我在踏入他的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他就冲了上来，瞪着我说：“邓七七，你真牛啊，打了那么多电话没接，也没回，你懂什么叫礼貌吗？”
他居高临下，而我不得不压抑住紧张淡淡地回一句：“请问王总找我，有什么事？”
王绍东大概是气极了，被我这样淡淡的一句回答，更是生气，他指了指沙发说：“过去，坐下。”
我往里面看了看。
这个办公室才离开了两天而已，就感到了莫名其妙的陌生。
它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的心里面闪过了周佳的话，我确实不想染指别人的男朋友。我不想再和面前这个男子有着任何关于工作之外的纠葛。
于是我淡淡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沙发之后，慢慢地收回了眼神，对王绍东说：“不用了，我就站在门口，您有事说事。”
王绍东自然是气极了我这淡淡的语气，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就把我拽到了他的办公室里面，关上了门。
他指了指沙发上一个黑色的袋子说：“我的办公室往里面走，左侧有个更衣室，你去把这个换上。哦，你的这双鞋子别穿了，出来我们等下去天虹买一双新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站着不动。
他却怒道：“邓七七，你是木头人吗？我让你去把衣服换上。”
我把手插入到自己的裤袋里面，慢慢地说：“王总，我要先回售楼处了。”
王绍东却不以为然，他继续指着袋子说：“我让你去换衣服。”
我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我不换，我是来卖楼的，不是来这里时装秀的。”
王绍东一把抓起那个袋子，塞给我说：“我让你换，你就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该不会是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我愣了一下。
我并不是忘记了自己的的生日，也并不是因为不重视，而是因为我对生日没什么概念。因为我从来很少过过生日，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唯一的一次过生日，是王绍东问急了，我随便胡乱说了一个日子。那是一个夏天的日子。
在我面前身份同为屌丝的王绍东花了28块在一品轩给我买了一个小小的芝士蛋糕。他在那个小蛋糕里面点了一根蜡烛，给我唱了生日歌，等我吹熄那支微弱的灯火，王绍东忽然冲上来就紧紧抱住我说：“七七，等我们毕业了，等我真正地挣钱了，我要给你买一个十六层的生日蛋糕，我要请很多人吃，我要他们都祝福我们。”
我被他这个听起来有点幼稚的愿望，这个因为我而衍生出来的愿望，红了眼眶。
他曾经温暖我，在那个葱白得可以忽略很多生活风雨的年纪。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我们甚至聊到了等第二个我生日的夏天，他要带我去海边，我们要合影很多，作为我们以后婚礼上面的照片。
年轻的时候的爱情，总是幼稚中夹杂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俗气，而我们却津津乐道迷途不返。
我总是担心他在知道了我暗藏的秘密之后离我而开。
我也怕在毕业之后他跟我回家见到了邓春花，会被她那些异于常人的见解吓到倒退，我更怕他突然就不爱我了。
可是我最怕的事情，确实是发生了。他的妈妈用了十万块，就轻而易举地击破了我的爱情，她简简单单地花了一点点钱，就能搞清楚我的来龙去脉。
她侮辱我的话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嘴里跑出来，她威胁我的话最终将我击溃。
所以，我们等不到第二个我的生日的夏天，就在那场汗水淋漓的夏天里面，把我们那点小小的爱情，扼杀在夏天热烈的气氛里面。
我没有想到他还记得那个日子。
但是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到底是做什么。
然而看着他那张开始有着青色胡茬的脸，我忽然不管不顾地顺着他霸道的指令，拿着那个袋子跑去更衣室里面换了衣服。
原谅我不够坚定。
原谅我现在还在和他纠葛得不清不楚。
他带给我的是一件白色的有点蓬松的裙子，蓬松的袖子上甚至有淡粉色的蕾丝。我往镜子里面看了看，觉得手里面拿着的那个老人手机太不应景了。
我慢慢地走了出来。
王绍东正背对着我抽烟，我喊了他一声：“王总。”
他应声回过头来，难得地冲我笑了一下。
而我被他这个看着有点温情的笑容，弄得有点怕。
是的，我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干嘛。
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站起来，走去他的办公桌上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对我说：“走吧。”
我有点尴尬地跟在他后面说：“我今天还没请假。”
王绍东却沉默着一直往前走，没有理会我这句话。
买好了鞋子继续去逛超市的时候，王绍东忽然冷不丁地对我说一句：“邓七七，你喝多少酒才会醉？”
我看了看他说：“不喝。”
王绍东不再理会我，他一个人推着车子不停地往购物车上放着东西。
这时，我手机响了。
“邓七七，你个死丫头到哪里去了？怎么丢我一个人在家里？”
我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妈，我在上班，明天再请假陪你。”
邓春花说了句：“你要上班还请什么假，请假要扣钱，你不用请，你明天给我拿一千块，我自己去玩。”
我当时的脸上肯定一阵白一阵红说：“我没那么多钱。”
邓春花却不理会：“你问那个李波要，他肯定给。”
我被她这乱七八糟的思维搞得仅有的一点点好心情都没有了。
我挂掉电话回去的时候，王绍东正准备去买单。他没看我，只是说了一句：“怎么，那么忙？那个仓库文员又找你了吗？你要知道，你还在上班，我是你上司，工作时间你别做自己的私事。”
我没好气地看了看他说：“李波已经从那家公司离职了，请你不要再喊别人仓库文员了，尊重一下别人会让你显得更有魅力。”
王绍东被我这番言论呛到了，他低下头去捣鼓购物车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和其他的东西，我在一边看着。
这时，有个小姑娘拍了拍我说：“小姐你好，我就买个益力多，能和你男朋友说下可以先让我买单吗？”
我对王绍东说：“那谁，你能不能让别人先买单。”
转而对小姑娘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王绍东接了一句：“曾经是，现在被甩了。”
小姑娘却轻笑说：“你们真恩爱。”
王绍东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谢谢。”
而我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如果你们有幸来深圳，看到有那么多的地洞，那请不要惊讶，肯定是邓七七挖的，因为迄今为止，她已经有无数次恨不得钻下地洞了。
在车上的时候，王绍东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了：“你和那个李波是怎么一回事？在一起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关你什么事。”
却觉得这样顶撞上司，是不对滴。
于是我说：“嗯，快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一个回答。
不是为了激怒，不是为了炫耀，不是为了扳回颜面。
我知道，当一个人不再爱我，我要和谁在一起，根本无法激起他半点波澜。他不会有愤怒，不会有不甘，不会有纠结，不会有任何复杂的情绪。
果然，王绍东很冷静，他听完我这个回答，甚至哈哈笑了一下。
我想了想，不想自己沉溺在猜测他今天发什么神经的猜度里面。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王绍东，你今天找我，真的只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吗？我真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可以让我们翘班出来庆祝生日。”
王绍东转而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邓七七，你就那么怕我吗？怕我对你怎么样是吗？难道在你看来，我就那么可怕吗？”
他果然又看穿了我。
他看穿了我无数次，看穿我的紧张，看穿我的纠结，却没有在分手的时候，看穿了我藏匿在眼眸里面一触即发的眼泪。
“你一点都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样很吃亏的。”
王绍东说完，他示意我侧身去拿后面位置上的一个盒子。
我拿了过来，他慢慢地说：“邓七七，这个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也算是赔罪的礼物，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自己所谓报复的行为不像一个男人。你放心，过完这个生日，我把之前承诺你的东西兑现，我们各不相欠。你可以继续在天健集团卖房子，也可以出去找一份自己想要做的工作。以后见面，你可以把我当上司，也可以把我当校友，随你喜欢，我决定放过你，放过自己。我想和周佳好好过生活了。”
他没有转过脸来，他专心地开着车，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却被他这番话，像被一把刀子从心里踮着脚尖走过，它所及的地方，都是一个个被扎得鲜血直流的血。
我难受得收起了表情，那一刻，欢颜从我脸上撤退。
就当我犯贱，哪怕他要继续报复我，也比这个结局来得没那么让我难受。
王绍东继续说：“邓七七，别那么颓废过下去了，其实你蛮聪明的，我是真的觉得卖房子这事适合你，你有着容易打动别人的东西，说不清，但是很魅力。”
对于前任的夸奖，要怎么样的表情，才能显得自己经常被夸奖一样呢？我不知道，所以我呆在那里，一点反应也不懂得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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