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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天不长,地不久


王绍东忽然一下子茫然若失地说:“邓七七,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家的住址的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王绍东却再一次熊抱了我。

        他说:“半年前,在你过生日那一次,你帮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人走出去坐车回家,你觉得我有可能放心你大半夜的一个人回家吗?我就跟在后面打了另外一辆车一路跟着你的。其实我的酒醒了好一会,在下雨的时候其实就醒了不少。你一个人顶着雨跑出去的时候,其实我跟在后面,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而哭得那么伤心,但是我懂你的哭泣是因为我。”

        我想挣脱他,边挣扎边继续上一个话题:“我不可能等你离婚的,我们之间早在四年前,就完蛋了。”

        王绍东却一下子吻了下来。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

        然而我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泪光点点:“邓七七,我一直在等着,等你告诉我四年前你为什么和我分手,我以为我等得够长时间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那一天,其实我很想走上去给你撑伞,我想问问你为了什么而哭,但是我的倔强让我迈不开步。”

        我压制住狂跳的心,一把推开他说:“你有病吧,亲我干嘛?还有,动不动就哭,哭个仙人球啊你是不是男人?流眼泪是我们女人的权利,我那天不过是被石子扎到了脚,痛得哭了而已。”

        王绍东叹了一口气,他侧着脸说到:“你的谎言太好拆穿了,你有那么脆弱吗?五年前我们无数次一起去户外,谁像个女汉子一样一直走在前面,有一次被藤条绊倒掉进很深的沟里历尽千辛万苦才爬起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哭。”

        我假装淡淡地说:“年纪大了,啥也没学会,就学会了矫情。看到海岸线那么美,我那么惨,大半夜的还得出去找手机,我悲从中来。”

        却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我千万不能被他说服,再一次和他在一起。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某场美好的爱情复活后的下场:没法见光,不够正路,无处安放。

        就算我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也不能接受他因为选择了我,而变得一无所有。

        因为朱佩最后压垮我的,其实不是那一件让人伤痛横陈的往事。

        原谅我当年还是一个青葱白面的学生,我不懂得去考证这样的一件事。我也不懂有钱人的生活。我不懂。

        她说:“你们是真的不合适,他会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新鲜,等到过了那份新鲜感,他最终会甩给你一笔分手费让你滚的。”

        她还说:“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家绍东在一个就算你削尖脑袋也无法挤进来的世界,你何必强求呢?”

        她继续说:“你不是说你对我家绍东是真爱吗?那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他肯定最后会因为你和家里闹翻,到时候他爸爸外面的私生子就有机会回到家里来,他可能到最后因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而变得一无所有。”

        她最后说:“说了那么多,你听明白了吗?只有你离开,他才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他就会答应去留学,他才能理所当然地回去继承祖业,他才能一帆风顺。估计你也不想等到以后,他执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被记者爆出你的身份,到时候他会因为你而变成丑闻。”

        我听了,就信了。

        我伤了,就跑了。

        是的,王绍东,我不过是一个逃兵。

        我像一个弃甲而逃的士兵,而你却为了我成为了弃城而逃的将军。我们从一开始,就连对这场爱情的逃亡,都显得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所以在今天,我们有什么理由再一次在一起?

        如果没有那么多我不能忽略的残酷,我确实很愿意把自己的手放在你的手心里面对着你笑说:“我等你,等你回来我身边。”

        但是生活始终是生活,如果说理想是一满汉全席,生活说不定其实就是沃尔玛熟食柜台里面12块钱就能打一份的简单快餐。

        我们理想中的生活有多写意,也不过是为了彰显现实生活有多残酷。

        王绍东却没这样想,他可能酒精还没真正地散去,他继续固执地问我:“你不要再撒谎了。”

        可是我的心里哭着问着始终也问不出口的话,王绍东,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当年为什么撒谎呢?说不定你问了,我就有勇气把那件小小的交易告诉你,我就能告诉你我输得惊天动地,有可能是因为你隐藏了你咄咄逼人的妈妈。也有可能是一下子接受了你是天之骄子的事实,我应接不暇,无处可逃,最终妥协。

        可是王绍东,你为什么不问呢?你问了,我就能问出困扰我很多年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隐藏你的身份,是因为不够爱,还是因为不信任?

        对于我们而言,把暗淡埋藏,把光芒显露,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

        他摇晃着我的肩膀,等待我的答案,我终于是忍不住,我问:“王绍东,你是真的爱我吗?”

        眼前的男子几乎是毫不迟疑地重重点了点头,他说:“我当然爱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硬了硬心肠把话问出口:“你说你爱我,你说你要娶我,你和我说你无家可归,难道你的家和天健集团那么大的家业,都是我们分手之后一夜冒出来的吗?”

        王绍东愣了一下,他松开我的肩膀,他说:“你离开我,是因为我隐瞒了这些?”

        我点头说:“是。”

        到了这样的关头,我口是心非的病症更是发作得厉害。

        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王绍东,我们恋爱了一年多对吧,你有想过带我回家吗?没有对吧,是因为我太暗淡吗?因为我长得不好看?还是因为我没有像周佳那样漂亮懂事大方体贴?我知道,你和周佳交往了不到三个月,你就带了她回家,是因为你们两个睡到了一起,而我和你没睡到一起?”

        我说完这些让我觉得难堪的话,把头低下来,像一只鸵鸟把自己深深埋藏。

        王绍东一下子像一只被煮了的鸭子,他喃呢,他依然泪光闪闪:“原来我们终于是回不去了吗?”

        我抬起头直视他:“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实话实说就好,我能接受。”

        王绍东却依然泪光闪闪:“邓七七,和你想的不一样。如果家的定义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那我还算有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和思量,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那么完美就真的那么完美。我不是想隐瞒,我是怕你因为我的身份而退缩,因为你在我看来,和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他直接忽略掉了周佳,直接跳过了那件我耿耿于怀的事情,对我泪光闪闪深情告白。我忽然就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我直言:“我不明白。”

        王绍东一只手搭过来,冬天里他穿得像一个单薄的维尼熊,他的眼泪对我来说有着巨大的杀伤力,这是我们事隔四年之后第一次推心置腹去好好谈一下,虽然他和我说起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复合,而我问这些的目的不过是想问个明白。

        王绍东覆在我肩膀上的手忽然一下子往下,一把再一次把我拽到他的身边,他稍微俯下身,把头凑在我的耳边说:“我不带你回家,不是怕你太暗淡了,是怕你被我强势的妈妈吓跑。其实我们分手之前,我准备等我们考完试,我就带你回家的,我还提前回家和家里打了招呼,我说我非你不可,他们也必须要接受你的好和坏。但是你怎么就对我那么没耐心呢,还没等我带你回家,你就离开了我。”

        王绍东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你就这样离开了我,那我们之前说好的天长地久呢?你答应过嫁给我的事呢?算什么?邓七七,别再违背自己的心了,重新和我在一起吧。”

        我依然冷着心挣脱他,他其实一点都不坚决,他花在拥抱上面的力气越来越少,我稍微用力,就挣脱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其实你一点也不坚决对吧?三个月?我觉得你可能三年都狠不下心来和周佳离婚,毕竟你们之间也发生了很多事。”

        王绍东一下子有心无力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继续冷笑:“其实你现在心里面也早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不是吗?既然你和周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又何必再来招惹我这样的人?我告诉你,我爱你不爱你,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这个人最爱我自己,相对于你这个属于别人了的男人,我权衡利弊之后肯定会选择李波,他不是你想象中的仓库文员,他家里有一个几万员工的公司,他也是太子爷,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而放弃他?别作梦了王绍东!”

        是的,王绍东,别作梦了,别妄图再回到过去,别妄图我们真的能天长地久。

        这句话,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你听过天长地久,那你听过天高地厚吗?我早已经过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龄。

        哪怕期待你最后真的坚决为了我结婚之后飞快地离婚,我也不可能任由这件事发生。

        我爱你,所以我离开你。不是圣母白莲花,只是你给我启开了一个光明的世界,我再贪恋也终究要走。我怕我的贪恋让你更是万劫不复。

        还有,我更不愿意你为了我,变成一个我自己不齿的负心汉。

        王绍东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像惊雷一样在我们之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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