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天一早，阳光刚刚洒进村里。

        秦若把车停在溪边，踏着攒了一夜的露水走到里面，伸手敲了敲扶桑的树干：“扶桑，把她给我吧。”

        扶桑颤了颤，人性化地挺直树干伸了个懒腰，垂下一根树枝递到秦若面前。

        树枝上托着一只睡得香甜的小团子，肚皮一起一伏的，还打着可爱的小呼。

        秦若熟练地伸手把团子抄入怀中。

        “等一下。”扶桑拦住无情转身的秦若，从隔壁邻居的树洞里掏出一个大罐子递到秦若面前，“拿着，我昨天答应小丫头的礼物。”

        “唉，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带的孩子，连口甜的都没给孩子尝过，可怜哦，可怜。”

        勾着罐子的树枝在秦若面前上下晃了晃，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

        秦若无语地腾出一只手接过罐子。

        “这就对了，女孩子就是要富养，好吃的好玩的主动送给她。知道昨天小丫头多喜欢我吗？”扶桑满意地晃了两下，转到秦若的另一侧继续絮絮叨叨，“若华，我可是牺牲休息时间帮你照顾了一晚上小崽子呢，怎么说？”

        “知道，你已经提过三四遍了——这就给你批两周假，行了吗？”秦若皱着眉拍开耳边黏黏糊糊的树枝。

        “得嘞！”

        扶桑见好就收，迅速缩回树枝，所有枝叶软趴趴地塌了下来，瞬间懒散得不成树样。

        秦若见怪不怪，背对着扶桑摆摆手，抱着月亮往回走。

        ·

        从小桃村一路回到公寓，月亮还没有醒过来。

        秦若把她暂时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卷起袖子，开始给小姑娘收拾房间。

        新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早就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只是这段时间着实有些忙，除了前天晚上送了只酒酿团子回来，再上一次走进这间公寓就得追溯到一个月以前了。

        秦若想起在机场见到的傻乎乎的小姑娘，忍不住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给小姑娘铺床。

        正当他整理得差不多，思索着是不是该买些洋娃娃之类的装点女孩子的房间时，突然听见主卧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碰撞声，等他跑过去推开门，就看见散落了一地的台灯水杯书籍杂志，还有一个刚刚从小团子摔成小姑娘，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罪魁祸首。

        “快起来，都摔哪儿了？”秦若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月亮从杂物堆里捞出来，坐在床边轻轻地帮她揉脑袋。

        从前在岛上的时候，月亮就喜欢睡在高高的树枝上，偏偏睡相又不老实，起初秦若没什么经验，让她摔下去好几次。后来在岛上玩熟了，更是顽皮起来，上蹿下跳的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每次摔疼了，就哭唧唧地向秦若撒娇。

        月亮眯着眼，任由秦若给自己揉脑袋，过了一会儿又伸出爪子让人揉胳膊。

        某一刻，两人突然意识到不对，秦若垂眸看了看怀里娇滴滴的小姑娘，月亮偷偷瞄了一眼头顶那张蛊惑人的脸，同时僵了身子。

        “嗯……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药。”秦若把小姑娘往床上一塞，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房间。

        月亮望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瘫在床上发了会呆。

        方才因为惊吓而加速的心跳尚未落定，还在胸口咚咚咚地打着鼓，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却已经逐渐清醒。

        月亮望了一圈和上次醒来时如出一辙的场景，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乌淮骗了。

        她撅着嘴把自己滚下床，闷着头直奔大门而去。

        客厅里，秦若正弯腰翻着抽屉，试图从中找出大约并不存在的药膏，听到身后的动静，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就要转过身来。

        月亮吓得赶紧加快脚步，在门口小声憋出一句“我走了”，就想开门溜走。

        “等等。”

        眼看小姑娘就要逃走，秦若简直如瞬移般来到月亮身后，一手揪住她的后领，一手按在门上，将打开了一条缝的大门关回去。

        月亮骤然被拎住命门，嘤的一声变回原型，软趴趴地挂在秦若手上。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

        秦若把她举到面前，看着闭着眼塌着耳朵装死的小家伙，轻轻晃了几下。

        月亮纹丝不动。

        秦若捏了捏粉嫩嫩的爪子。

        月亮继续装死。

        秦若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挠上了毛茸茸的侧颈。

        月亮眼皮颤了颤，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浑身发抖，仿佛一只过了电的毛绒玩偶，接着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圆溜溜的眼睛噙着两汪生理性泪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秦若的目光。

        “醒了？”

        月亮僵了一会，别扭地甩甩尾巴：“嘤——”

        “还跑吗？”

        月亮垂下脑袋：“嘤——”

        “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嘤——”

        “那我们现在来聊一聊，好吗？”

        “嘤……”

        秦若走回客厅坐下，把小家伙放在自己腿上，顺手从脑门一把撸到尾巴尖，开口道：“本来今天去接你，是想先和你道歉的，现在……还要不要听？”

        他的手法过于熟练，月亮简直忍不住想要摊平身子翻开肚皮，听到这话赶紧收回试探的脚脚，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想听下去的意思昭然若揭。

        秦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尖，继续道：“我之前答应过你，等你化形就来接你，如今没能兑现承诺，是我的问题。”

        “因为到了这里，便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了。月亮来了这么久都没能见到我，生我的气了吗？”

        倒也……没那么严重。

        月亮想起自己沉迷网络的一个月，有点心虚，胡乱哼了两声表示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顺便翻了个身让秦若换个位置按摩。

        秦若顺从地揉着小家伙柔软的皮毛，语气温和依旧：“至于乌淮这家伙呢，有时候爱耍些小聪明，不过大体还是靠得住的。我想他应该跟你说过外界不比岛上安全，不可擅自单独外出？”

        手下的身体突然一僵。

        “先是一声不吭跑去机场，然后从家里躲去小楼，刚刚还想偷偷逃跑……我们月亮在人类世界混得还挺如鱼得水的？”

        “万一遇到危险，你让我怎么去救你！”

        月亮浑身一震，悄悄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弱弱出声：“这不是……没，没事吗。”

        “涂山月！”秦若皱起眉，加重语气，“我们说外界危险，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你。若非岛上灵脉即将断绝，我也并不情愿让你来这里。可你既然来了，我只能告诉你，保护好自己，因为我……确实无能，不能随时保护你。”

        他顿了一会，也觉得自己发作的这一通莫名其妙，抱着似乎被吓到了的小家伙去到刚刚收拾好的房间，努力缓和语气：“这个房间，一直给你留着的，哪里不喜欢就跟我讲。如果要出门记得告诉我或者乌淮……不是不许你出去，只是得让我们知道。”

        ·

        「小月亮，你醒了吗？我昨天修了一晚上的图，刚发上去，你一定要看！绝美仙子，在线鲨人！」

        收到橙子的消息时，月亮正陷在柔软的床垫中，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木头他……好像不一样了。

        明明以前，他可以和她一起玩耍，陪她看一整天的大海和雪山。

        现在却总是风尘仆仆，紧锁眉关。

        ……这果然是个讨厌的世界，不仅不能自由玩耍，还要让木头这样辛苦！

        「[链接][链接][链接]」

        「哦我的上帝啊，简直是世纪大丰收！」

        「图之多，一条放不下。」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貌之人，每一张都让我无法取舍！」

        频繁的震动声打断了月亮对世界的思考，月亮翻了个身变回人形，掏出手机点开小姐姐转发过来的链接。

        页面跳转，方才没敢仔细看的脸瞬间出现在手机屏幕中，清泠泠的眸子仿佛穿过了屏幕，直勾勾地看向她。

        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口继续训她。

        还是九个一起。

        月亮晃晃脑袋，赶紧甩掉了脑袋里奇怪的联想。

        「好看吗好看吗好看吗！」橙子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好看！」月亮认真地回复她，还加了个app自带的大拇指表情。

        「那必须的！」橙子回了个臭屁的表情，「对了，你的微博账号是什么？我们互关呀！」

        「额，微博是什么……」

        「？？？！」

        大概文字消息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迷惑，橙子先是发了一长串问号，然后问她：“你不知道微博？你连微博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小仙女吧？那你从哪儿知道的接机的消息？”

        受对面激动的语气影响，月亮有些慌乱地点开某个小爪子app，从历史记录里找到一个页面，截图发过去。

        一直秒回的对面隔了半分钟才传来回音：“好嘛，贴吧上居然也有帖子……不愧是我们。”

        然后开始手把手教月亮下载和注册微博。

        月亮第一时间关注了小姐姐的站子，同时也看到了账号最新发的图片。

        画面中的男人垂眸望向前方，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薄唇轻抿，明明是严肃的神情，目光却是柔和的。

        月亮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天见到他时的心情。

        原来木头长这样……

        不对，秦若为什么会是木头啊啊啊啊！

        月亮捂着脑袋想了半天，发消息问小姐姐：「橙子姐，你喜欢他什么呀？」

        “他帅呗。”橙子的回复来得很快，长长的一段语音，刚说了三个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认识他的时候，我也就刚上初中，回家在电视里看到这个人，就觉得，哇，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然后慢慢地去听他的歌，看他的节目。他真的是个特别有才华，又很通透的人，看着冷淡，其实很温柔，就感觉，有那么一个人，虽然不在你身边，却一直陪伴着你，真的挺好的。”

        轻快的声音从手机里流淌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

        「那如果，真的见到他了呢？」

        “那就要个签名呗，最多再来张合影！”橙子哈哈大笑，被自己的幻想狠狠美到，“我喜欢的是屏幕里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其实没有那么大关系……毕竟我只是图他的脸，还有他的歌，而我已经得到了。”

        月亮眨眨眼睛，又刷了一圈橙子的账号。

        属于木头的声音从视频里流出，月亮吓得赶紧退回桌面。

        算了算了，何必执着。

        毕竟她只是图他的脸而已。

        月亮想起之前听到过的某个词，打开小爪子app，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小、鲜、肉。”

        小爪子闪了闪，跳出一串图片。

        月亮刷的一下关掉了眼前的页面。

        月亮揉了半天眼睛才稍微缓和回来，戳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搜索方式出现了问题。

        手机屏幕在她的乱点之下亮了起来，月亮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微博里看到过的一大串头像，不甘心地点开大眼睛app。

        ·

        把月亮送回房间后，秦若回到书房思考人生。

        刚刚跟月亮见面就这么凶，不会吓到她吧？

        秦若叹了口气，从书架上翻出《新手爸爸育儿指南》，在“第四章：亲子沟通技巧”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然后去厨房冲了一杯扶桑赠送的花蜜，敲开了月亮的房门，打算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

        秦若敲门的时候，月亮已经挑挑拣拣地留下了两位最终候选人，正百无聊赖地欣赏一号选手的舞台。

        虽然长得没有秦若帅，胜在会跳舞嘛。

        听到敲门声，月亮抬头看了一眼端着杯子推开房门的男人，默默关掉了手中的界面。

        胜什么胜。

        这位小哥你是怎么被选中的来着？

        月亮吨吨吨干了一杯糖水，平复下心情，打开二号选手的超话看了两眼。

        然后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拐进了隔壁秦若超话。

        反正只是图他的脸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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