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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山中归路


狸奴的事就让晏书迟纠结,沈遥自去养她的桑桑。婚假结束,晏书迟依依不舍、一步三叹地回去上衙了,沈遥白日里自己在家,便过上了逗犬儿,看闲书,把家中各处的装饰按着心意修改,午时和陈娘子一道用膳,再偶尔去书院看看崔道蔚的日子——比在集贤院勤勤恳恳抄书的晏编校还快活些。

        还有写《六孔埙》的下册。

        《酆都遗事》的终卷,历时弥久,中途屡屡被他事打断,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完成。

        这一系列花费她数年心血的传奇,也终于落下帷幕。

        天朗气清,沈遥在廊下支起茶炉,面朝着庭中茏葱翠意,翻起了手中的书稿。

        桑桑卧在她脚边,阖眼小憩。幼犬正是对周遭一切都好奇的时候,桑桑前头在院子里扑腾了半天,把矮处几朵半开未开的花苞祸害得不行,又缠着沈遥陪它玩了一会儿叼小球,这才消停下来,乖乖靠着她的脚休息。

        犬儿温暖的身躯挨在脚边,源源不断地传来热度,小火炉一般,和某个夜夜都揽着她入睡的人一样……沈遥笔尖一顿,赶紧摇摇头,把杂念抛出去。

        可惜杂念没抛成,人倒还来了。一双手从后环过来,将她带入才刚想到的怀抱之中。晏书迟问:“阿遥,你在看书?”

        桑桑抬起头来,小声地哼唧了一声,沈遥搁下笔:“这么早就回来了?”

        刚从外面回来,晏书迟只稍抱了抱她,便起身往里间走去。“一放衙就走了,和他们吃酒又没什么意思。”他说,声音从屋中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官员多公务,便是按时放衙了,也常有宴饮应酬。晏书迟倒好,集贤院这等储才之地,多少名士聚宴外人不得其门而入,他是想不去就不去。

        不过她也觉得那些宴席无趣得很,说是赋诗唱和,不过就是讲得好听些的相互吹捧的话罢了。

        晏书迟回转很快,沈遥才又低头看了片刻稿子,他便已净手净面,换了一身常服出来。

        廊下这么宽敞的一片,他偏要把沈遥身旁的茶炉挪远,紧挨着她坐下,一双手又环了过来。

        桑桑在另一边,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瞧着。晏书迟伸手过去敷衍地摸摸头,又回抱住她,头搭在肩上,好奇道:“在看什么?”

        感觉像养了两只大犬一样。

        沈遥也摸摸他的头,把书册首页翻过来:“《六孔埙》的下册。”

        “已经完稿了?可以去付梓了?”晏书迟一下子坐直,惊喜道,一双眼几乎黏了上去。

        沈遥无情地打破他的畅想:“不行,还要再修改一下。”

        修改也只是小修,大的情节是不变的,倒也可以先看看了。沈遥把书一递,晏书迟纠结半晌,还是没抵住提前看的诱惑,接了过来。

        《六孔埙》的中册,他是在定亲后的那段时间,和沈遥相互换着稿子看完的。但后来出了这许多事,换稿便停了下来,他把《探疑录》第四卷的剩下两篇写完,又等到现在,才算是看到这收官之作。

        曾经上册结尾那叫无数人魂牵梦萦的一问,已在中册揭开了真相——酆都原来早已湮灭,从前那些故事中鲜活的人们,也已归于尘埃,成为过去的一抹黯色。

        然而,还不等读者为此震惊,接下来的情节便犹如疾风暴雨一般,向人劈头盖脸而来。

        酆都身为能与九重天抗衡的势力,如何会一夕覆灭?又为何一切相关的事迹都被刻意封存,使今人不知酆都鬼域?无名客从何而来,为何会知晓如此秘辛,访佛人猝然来访,又怀了怎样的目的?

        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

        青天不见,恨海难回,一切的结局,全在这最后一册。

        他握着这本书册,一时竟不敢打开,犹豫道:“这本之后,你打算写什么?”

        原本只是转移注意的随意一问,不想沈遥却道:“《剑吼西风》。”

        “什么?”他一愣。

        “《剑吼西风》,”沈遥重复道,“我要写江湖之事。”

        她面色寻常,言语却毫不迟疑,显然是已长久思索过了。

        去年沈遥就曾以水衣散人的笔名出版了《汉水恨》一书,便是以那位李娘子的事迹为原型创作的。晏书迟本以为她只是心血来潮,写完这一本便罢,却没有想到,现在是要正式将目光投向其中了。

        他心中隐约有感:“……你要继续写连云剑?”

        果然,沈遥笑了笑,点头道:“是。”她抬起眼,看向廊檐之外,那一方青碧色的天空,目光一下变得又沉又远:“我要将她的事写下来,让所有人都记得。”

        李迢之事的首末,以及沈家一直坚定李迢清白,晏书迟都十分清楚,此刻听沈遥言语,立时便明了了她的用意。

        若那一场变故真是李迢与幕后之人所设的局,那沈遥便要为她备下一条后路,一条使幕后之人无法假戏真作,藏弓烹狗的退路。

        她要以自己的笔,叫人记住,有这样一个人,正蒙冤受屈。她还没有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好,”他沉默片刻,应道,“你一定可以的。”

        沈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转首看过来:“……怎么了?”

        晏书迟摇头道:“没什么,我知晓你与李娘子的情义。”

        沈遥眨眨眼,没有说话。

        她知道晏书迟想的是什么——他在为她不平。

        最初的《酆都遗事》,是乔缨早年同她说起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传奇,所播下的种子的生长;后来的《汉水恨》乃至《剑吼西风》,又与李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为她不平,因为好像她一步步走来,都在为他人执笔。

        但他同时也明白,情之一事,义之一字,是无需如此衡量的。

        所以他只说了这一句,而她也不必用“得到灵感,自己也获益良多”、“《剑吼西风》不单写一人,也不止写一事”、“能创造文章之新派别,亦是快意之事”诸如此类的话,去宽慰他。

        她一下笑起来,靠过去抱住他的腰。晏书迟不明所以,但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抬手回抱住她。

        “那你是打算用水衣散人,还是玉京客?”他问。

        沈遥在他肩上蹭了蹭,再看向那一方天空。碧空依旧,却也好似云开雾散,乾坤朗朗。

        同一片天空下,李迢定然也正努力着,去完成自己应做之事。

        “玉京客。”她说。

        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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