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夹起尾巴做人

既是诗会，有开场也得有主题，否则开个什么会呢？

        于是乎，三杯两盏下肚，水榭中最为德高望重的范纯仁便借着酒兴站了起来，举杯相邀，朗声道：“诸位，恰逢春耕正忙时，不若今日便已春耕为题可好？”

        闻言，有人欣然允诺，有人却面露沉思，简川更是暗呼糟糕，心想今日真不该来。

        要知，在这元祐元年，小皇帝赵煦尚且年幼，高太后垂帘听政其势已成，而高太后是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所任用的以司马光吕公著为首的旧党也全是反对新法的，已故的欧阳修也是反对新法的，这范纯仁也是反对新法的。

        恰此微妙关头，范纯仁此时提出以‘春耕’为题，用意昭然若揭，必然指向的是王安石变法中着重的青苗法，也预示着朝中要开始针对王安石变法展开进攻了。

        那些欣然允诺者无需提，都是无脑之辈，而包括吕献在内的沉思着就不可小觑了，他们显然已经嗅到了风波将起，而今夜或许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能一鸣惊人，必能得到旧党赏识，假以时日，青云直上必不在话下。

        可简川却知道，新旧党争虽已持续了十余载，但还远未达到如火如荼的阶段，眼下看似旧党独领风骚将新党打压的喘不过气，但八年之后，小皇帝亲政之后，局势将会逆转，届时，在这八年内跳的越欢的越有大祸，因为小皇帝自始至终都是支持新党的。

        这般想来，简川顿时苦了脸，就不该来，更不该作诗出风头，眼下他已被万众瞩目，不再做首诗文显然是糊弄不过去的，随便应付吧也只会自污其名，故而一时两难，暗呼这可咋整。

        偏生范纯仁第一个便问简川：“简公子，可有好句？”

        简川便只能推脱道：“学生才浅，尚无佳句，实在惭愧。”

        范纯仁不疑有他，笑道：“无妨，诸位呢，可有佳句，老夫洗耳恭听。”

        客观的说，以春耕为题，并不难，而水榭中人除了少数几个如邱兰息葛春竹这般找人代笔的无赖，多数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故而很快便有人站出来四面相拜，继而吟诵道：“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怎么说呢，诗是好诗，奈何其人词不达意，根本就没有领悟到出题者的题中真意，故而只得了个‘尚好’的评价，并未引起范纯仁和欧阳发的过多关注。

        如是又是几个自命非凡的家伙站出来作诗，或辞藻华丽，或朴实无华，皆有亮点，却也皆无深意。

        直到吕献站出来，朗声吟道：“台衮筹边，京师蒙福，两淮谈笑尘清。正銗筒无讼，桴鼓亦稀鸣。阅武分弓角射，催春事、亲劝农耕。何须付，寻花问柳，小队出郊垧。”

        “好。”众皆拍案叫绝，简川也不得不承认，吕献此词并不比简川之前所作《木兰花》差，而上首的范纯仁和欧阳发亦被勾起了兴趣，四目炯炯的盯着吕献。

        便见吕献申请亢奋的继续吟道：“功名。今已就，九重近天，好去辞荣。算人间极贵，何似长生。刺占梅山日月，观二妙，玉纹枰休辞醉，洛阳花信，香到露华亭。”

        “绝妙。”只听范纯仁击掌相赞，神情大喜。

        只观此词，简川便是对吕献心有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比之自己所作的《木兰花》尚要好一些，放在此情境下，更是绝妙。

        催春事、亲劝农耕。何意？九重近天，好去辞荣。又何意？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词中亲近旧党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此词一出，力压满堂，得知其乃吕家小辈后，欧阳发和范纯仁对之更显亲近，毕竟吕氏四兄弟全是旧党骨干，特别是吕大防，如今已经被授予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

        如此一来，吕献一时间风光无二，却仍旧谦和有礼的接受着大家伙的追捧。

        邱兰息和葛春竹一脸不痛快的凑到简川身边，催促道：“简兄，快做首诗啊，压压这厮的嚣张气焰。”

        简川却连眼皮都没抬，自顾自的喝酒吃果品，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出这风头后患无穷，还是夹起尾巴为好。

        奈何天不遂人愿，简川想当个鸵鸟，奈何屁股太大太显眼，

        不多时，范纯仁脱离开小辈们的阿谀奉承，却是径自来到简川身边，笑问：“简公子以为吕公子这首词如何？”

        简川赶紧起身行礼，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如实答话：“甚好，绝妙。”

        本以为范纯仁乃是无心一问，不想其竟是不走了，兀自坐于水榭边缘台上，挥手邀约简川同坐。

        简川不知其意欲何为，却也只能逐流过去，恭敬坐下。

        范纯仁‘嗯’了一声，似在斟酌沉吟：“老夫想听听简公子对青苗法的看法。”

        闻言，简川的眼角瞬间抖动不停，心头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暗呼：“老头，我尊你为人，为何坑害于我。”又是疑惑：“我从未提及过对新法的意见啊，为什么专门问我，且如此直白相问。”

        心头疑惑震惊，有一点却是清楚的，范纯仁既然问了，便表示其非常看重自己，若是不答，或者答非所问，范纯仁也不会问第二句，但今后，范纯仁绝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总得来说，这是范纯仁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至于要不要把握住怎么把握住全在简川自己。

        是以，简川面上阴晴不定，心中犹豫纠结，范纯仁倒也不急，意态舒闲的等着。

        终于，简川开口：“学生暂无好的诗词，却想到一个小故事，不知先生可愿一听。”

        范纯仁顿时兴致勃勃的说：“哦，故事吗，有意思，说来我听听。”

        便听简川娓娓道来：“有一天，一只小猴子下山来。它走到一块玉米地里，看见玉米结得又大又多，非常高兴，就掰了一个，扛着往前走。小猴子扛着玉米，走到一棵桃树下。它看见满树的桃子又大又红，非常高兴，就扔了玉米去摘桃子。小猴子捧着几个桃子，走到一片瓜地里。它看见满地的西瓜又大又圆，非常高兴，就扔了桃子去摘西瓜。小猴子抱着一个大西瓜往回走。走着走着，看见一只小兔蹦蹦跳跳的，真可爱。它非常高兴，就扔了西瓜去追小兔。小兔跑进树林子，不见了。小猴子只好空着手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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