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他却猛地握住我的手……
迈出花厅，我抬眼看见一个老熟人，当即脚步一顿。
他也看了我一眼，原以为他眼中会有幽怨，却只见一片清冷淡漠。
我心里一揪，“惊鸿……你也来啦？”
他仍旧是一身丫鬟的装扮，看起来清冷高挑，他没搭理我，垂手跟在国师身后。
我一路小跑的追着国师，直到上了他的船，才有机会喘口气。
惊鸿守在船舱外头，画舫的船舱里只剩下我和国师两人。
国师看了外头的惊鸿一眼，又看了看我，信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茶汤。他不紧不慢的吹着茶汤白色的烟气，根本不催我。
我心里却打仗一般，兵荒马乱，“国师大人上次也说了，平城的权贵都想拉拢六皇子……今日，您却把他得罪了吧？都是小女的错……”
“嗯。”他点点头。
我皱眉看他。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得罪他，”国师笑了笑，抬眸看我，“但跟失去你比起来，得罪他倒也不算什么了。”
他说的语气轻飘飘的。
我心却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他知不知道，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我眼目灼灼的盯着他的脸，他却嘴角含笑的看着画舫外头的湖景。
画舫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船行靠岸，下船时船身摇晃不稳，我正试图稳了身子在下船。
他却猛地握住我的手，我脸上一烫，他已经拉我下了船。
我还未说谢谢，他就放了手，云淡风轻的走在前头，任我心中一片凌乱。
许是为了避嫌，他没有让我与他同程一辆马车，只叫丫鬟打扮的惊鸿和我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我几次想开口和惊鸿说话，他都故意别过脸，给我个侧脸或者干脆看着窗外，拿后脑勺对着我，叫我不好意思开口。
一路沉默着，马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我听到有人说话请安，掀开车窗帘子一看，金灿灿的门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照的人睁不开眼。
“国师府”三个字鎏金大字，威武霸气，据说国师府的匾额乃是圣上亲笔提书，皇子们都是从小有名家教习书法，圣上的书法造诣在魏国也是数一数二了。我望着那三个大字，不由默默出神，不知为何，圣上的笔体竟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仿佛临摹过这字体一般，若非认真学过，不会对他的笔画走势，都有种了然于胸的感觉……我什么时候临过圣上的字？圣上的字鲜少外传，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见过呀？
“下车，叫门房认识你一下，日后来国师府，也算是熟脸儿了。”国师敲着车窗说。
我这才回过神来，他站的离车窗很近，手指就停在车窗框上，离我的脸不足两寸……我的脸腾的热了起来。
我赶紧撤离窗户，提着裙摆下车。怪了，怎么今日这么容易脸上发烫呢？
门房是位老先生，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看他衣服下的线条，却是老当益壮，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
“见过阮小姐！”门房朝我拱手行礼，我不敢拿大，赶紧还礼。门房躲了一下，没有受我的礼，但看我的眼神却更客气了。
国师领我入了府，曲曲折折的回廊，磅礴气势的建筑，只把我绕晕在国师府里。
“听闻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原以为您是超脱之人，没想到您也喜欢这些俗物。”我指了指眼前的雕梁画栋，像他这样的人，在我印象里，都是世外高人，应该看淡物质享受才对嘛。
国师猛地停下脚步，叫我没防备，一头撞在他脊背上。
我唔了一声，捂着额头退了一步，他却抬手落在我肩头。
隔着衣料，肩头传来他掌心热乎乎的温度，他垂眸看着我，“无欲则刚，没有缺点和欲/望的人是可怕的，是没有人能拿捏的。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得到圣上的重用么？”
我愣了一下，他银面之下的眸中有冷清笑意。
当时我被他眸中的神采蛊惑，没明白他的意思，一直到他带我进了厅堂，我才反应过来，“国师的意思是说，为了叫人以为你有短处，所以故意假作贪恋钱财和物质享受？”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那国师接近我，帮助我的目的是不是也一样？叫人以为您对美色有兴趣，对我有兴趣……而其实不过是障眼法？”我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这明明只是我心里混混沌沌的猜测，我竟然忍不住宣之于口。
是因为，我已经开始在意了么？
国师似乎皱了眉，又似乎没有，他眯眼靠近我，一直到我们两个的距离不足一拳，他低头看我，呼出的气息都扑在我脸上。
“别小看自己，你可比障眼法重要多了。”他捏着我的下巴，轻轻的说。
他的脸在我视线里一点点放大，我以为他会趁机吻我，或是表明心意什么的……可显然我想的太多了，他盯着我的眼看了一阵子，要看穿我的心一般。然后就放开了我，招手让人端了好几个漆盘上来。
漆盘里放着精美的首饰，难以猜测价值几何，单看外观就足以叫人惊艳了。
“你喜欢的，尽管拿。”他懒懒的倚在坐榻上，随手一挥，在我眼中价值不菲的首饰宝石，与他来说就像漂亮的石头而已。
“这是圣上所赐，还是国师您自己的心意呢？”话出口我就后悔了，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总问不该问的话？
他抿唇笑了一声，眼神让人迷乱，“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一定是疯了，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惹得我心如小鹿乱撞。我攥紧拳头，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别乱想……平复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得国师相助这么久，国师可谓我的恩人，却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国师看着我，戏谑一笑，伸手敲了敲他的银面具，“连真容都不愿意露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呢？我随圣上来到平城，便被人称为国师，你也就这么称呼吧。”
我愣了一下，他带面具，难道不是因为面丑吗？不由得，我竟愈发好奇他面具之下的脸来。
我挑了一些首饰，一开始我还小心翼翼的，后来见他是当真不在意，我便多挑了一些。有些是精雅的，我看着喜欢的。有些是特别华丽，我拿来好做打点的。
他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何必手软客气？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但他这么大手笔，一定是有大图谋，我安心做我的棋子也就是了。
我挑好了首饰，国师便叫人备车送我回阮府。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提让惊鸿跟我回去的话，国师也没提，惊鸿甚至避开了，都没再见我。想起惊鸿曾经帮我的种种，我心里不由怅然若失。
我回到阮府，继母她们也已经游湖归来。可我却没见绿萝回来。
原想向她打听打听，六皇子后来又撒气没有？青衣的情况怎么样？虽相处的时间短，到底是主仆一场，她也是因我而被害……我不关切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可一直到用过晚膳，都没见到绿萝的人影。
我不放心，换了衣裳，到继母院子外头，借口说要给继母请安，顺便将国师转赠于我的东西给她过目。其实我是想看看两个丫鬟情况怎样。
当初圣上给我一对儿祖母绿耳坠，继母为夺去耳坠，险些把莲嬷嬷打死，莲嬷嬷现在都还行动不便呢。
这次我主动要拿出首饰给她看，她反而不见我。
让人把我挡在院子外头，“夫人说她已经歇下了，让小姐回去休息。”
“可是……”
“首饰既然是圣上赐给小姐的，小姐自己收好就是了。”嬷嬷说道，“小姐年纪愈发大了，自己留着将来做嫁妆也好。”
嗯？我诧异的看着继母身边的嬷嬷。
嬷嬷的脸半隐在灯笼昏黄的光里，看不清神色，她的语气却叫我有些不安。
“那……烦请问嬷嬷，我的两个丫鬟她们现下……”
“小姐还敢问？自己管教不严，叫这些下贱胚子触怒了六皇子，没有牵连阮家真是侥幸！”嬷嬷怒哼一声，“小姐快回去吧，夫人替你管教了之后，自会打发她回去的。”
夫人替我管教？
我轻叹一声，只怕这一番管教之后，原本不是她的人，也要变成她的爪牙了吧？
我对嬷嬷福了福身，没等她还礼，便垂头往菡萏院去。
半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却听闻院子里有动静。
我躺在舒适的床榻上，一点儿不想动，掀了掀眼皮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多时却听见奶娘莲嬷嬷的说话声。莲嬷嬷行动不便，竟然起来了？她万一磕了碰了，岂不是受罪么？旁人我可以不管，莲嬷嬷却是不行。
我躺不下去，连忙披衣起来，寻着动静，我来到耳房外头。
莲嬷嬷果然在两个丫鬟的房间里，她说话声音不大，我听不太清。
我敲了敲门，莲嬷嬷慌张问了一句，“谁呀？”
“奶娘，是我。”
吱呀一声，门被飞快的拉开，莲嬷嬷伸手把我拽进屋里，朝外看了一眼，又赶紧关上门。
看她神色紧张，我不由疑窦丛生，“嬷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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