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满堂鲜血
“一个玩笑而已，乙大将军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吧？”我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旁人不知，我自己确是知道，师父醒了，我似乎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
乙浑冷哼一声，嘴角也抽搐了两下。他一言不发，黑着脸转身而去。
他临走看我那一眼，也不知怎的，竟叫我遍体生寒。
他走了以后，周围嘤嘤嗡嗡的响起一片议论之声，都是说乙浑如何如何偏爱阮诗晴的……我不经意的侧耳倾听，咦？我听到了什么？好似还有人说，乙浑和乙氏走的很近，被人传出过不当的流言……
我顿时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乙浑和乙氏可是亲兄妹！虽不是一母所出，却也是一个爹生的……恶寒之感，叫我顿时站立不住，脚步匆匆的离开百官这里。平城官员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人家亲兄妹，也能传出这种不像话的流言来？
难怪刚刚乙浑的脸色那么难看……莫非这种流言不是第一次流传？还是说……他心虚了？
我脚下猛然一个踉跄，被自己这想法给吓了一跳。
“平地能也绊了，没带脑子出来？”一声冷冷的腔调，把我吓了一跳。
我侧脸去看，六皇子已经别过脸，阔步往前走了。
这人真是……
“多日不见，六皇子依旧器宇轩昂啊！”我笑着恭维了一句。
他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挑眉看着我，“你看见了？”
“嗯？”我狐疑抬头。
“我当你的瞎病还没好呢。”他冷笑一声，抬脚离去。
独留我一人，原地凌乱……我嘴欠！招惹他干嘛，凭白挨他骂！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见他，远远的就得躲开！
宾客入席，我本该是女宾，但我穿了一身男装，又代表了我家师父。所以东宫的宫人就把我请到了我家师父的席位上。
我也胆子肥，竟然没有推拒，坦坦然然的就撩袍坐下了。
吹吹打打的乐声远远传来，太子已经在殿外等着迎接他的新娘子了。
我手心猛地一疼，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掐着手掌，把掌心都掐红了。我还是成长的太慢了！慢到给了阮诗晴机会，让她成为太子妃……这和我记忆里的一幕何其相似！她锦衣华服，凤冠霞帔，受百官朝贺，圣上亲临……
咦，对了，圣上呢？
我朝上首位瞄了一眼，只见宫人们前呼后拥的，却只簇拥了皇后娘娘一人前来。
百官朝娘娘下拜叩首，山呼千岁。我也跟着行礼，却迟迟不见圣上御驾亲临。
我心里竟莫名有些畅快！不一样——和我记忆里的不同！清晰的记忆中，圣上是来了的，还赐了夜明珠给阮诗晴。
可现实是，圣上连露面都未曾！这就预示着，结果一定是不一样的！阮诗晴最后一定不会成为皇后，我也不会惨死在六皇子剑下……
我朝六皇子瞥了一眼，那知他不随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殿门口，等着一睹新娘子的风采，他竟直愣愣的盯着我的方向，我这么一看他，恰恰撞进他的目光里。
他冲我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无甚笑意，还冲我举了举杯。
我不想搭理他，飞快的移开视线。
“吉时到——恭请太子妃下轿——”殿外传来太监尖利嘹亮的唱喝声。
这高亢的声音，夹着喜悦之情，叫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太子射轿帘，上前拉了同心结的红绸，牵太子妃下轿……我眼睛不由微眯，阮诗晴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像是染了鲜红的血一般，在我眼中扎眼刺目。
一步一步，她随着太子走进，我嗅到了宫廷特质的馨香……人似乎对香味有着牢不可破的记忆，我嗅过这香味儿，在记忆里太子大婚的时候，这种矜贵奢靡的香，随着阮诗晴莲步轻移，弥漫的四下皆是……
那时的我，并非坐在这尊贵的位置上，我与其他被调派过来打杂的宫人一样，怯懦的蹲在遥远的角落，艳羡不已的看着尊贵无比的她。
不知是谁，拿石头猛砸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疼得我差点惊呼掉泪。
揶揄的声音立即从背后传来，“看看，那做太子妃的不是你家妹妹吗？你怎的不去恭贺她，讨一杯喜酒吃呢？反倒在这里做这粗活儿！”
“她是倒夜香的宫女，岂能上殿去？不沾污了那名贵的红毯？”
嘻嘻哈哈一片嘲笑声……
那嘲笑的声音似乎穿越了时空，刺破了记忆，炸响在此时此刻，我的耳中。
我猛然端起面前的酒杯——我不能讨一杯喜酒喝吗？呵！可笑！我肯来喝酒，就是给她面子了！
我正欲仰头一饮而尽，却瞧见六皇子冲我微微摇头。
心下一惊，我立时警觉起来，嗅了嗅杯中酒……并无异味，但稳妥起见，我还是不要喝酒了。
放下酒杯再抬头，太子已经牵着阮诗晴的手，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司典司仪高唱着，一拜二拜三拜……我只觉得满目喜庆的红绸花，映着华丽的宫灯，都变成了鲜血……是我阿娘的血，是莲嬷嬷的血，是我的血……奔涌着，将这殿宇喜堂淹没，将我也淹没了……
我真想跳起来，掀开阮诗晴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狠狠一刀子捅进她肚子里，挖除她的心肠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颜色。
我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在这样的场合里自寻死路……一直控制到我浑身发颤，牙齿打架……阮诗晴终于被送入洞房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殿中放了许许多多冰盆，还有众多宫女站在冰盆后头往殿里打着扇子扇风。本该清爽无比，我却从里到外的衣服尽都沓湿了。
那边新郎新娘送入洞房，这边在皇后娘娘几句祝词之后，就已经开席了。
眼看男宾女宾已经开始饮酒作乐，我欲起身到外头透上一口气。这喜堂满目的“鲜血”实在叫我太压抑了。
哪知我还没离开自己的坐席，不过是将将起身，乙浑就已经指着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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