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要跟我走
“你是……阿旭？”我缓缓开口。
郭大夫人咯咯笑起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天真烂漫道，“我说这么打扮，她定认不出你吧？”
我附和的点头，“认不出，真是认不出！太俊了，风流倜傥啊！”
“她喜欢你这样。”郭大夫人的替我说道。
我忍了忍笑，“若是把你披散的长发再挽起来，那就完美了！”
“他不肯叫我给他束，自己梳了好半天又不会绾。”郭大夫人说着就要上前为阿旭整理头发。
阿旭却躲过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子，把我拖到了一旁的凳子后头，他坐在凳子上，把玉梳塞进我手里。
“叫我给你梳头吗？”我歪着头问。
他立即捧膝点头，乖巧的像猫。
我轻轻的为他梳理头发，其实他的头发与人有所不同，太粗、太硬，且卷曲。梳头间，他头发也有掉落的，幸而不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叫人倍感欣慰。
我为他梳了个高髻，又拔出我发髻上的白玉簪，簪在他头上。我也是男装，发簪与他并没有太突兀，只是在他一身魁梧气质之下，我的发簪显得太秀气了。
阿旭却激动不宜，满院子的找镜子。
他这里吃穿用度看起来都是顶好的，什么都不缺，唯独没有镜子。
可以想见郭大夫人也是煞费苦心了。
阿旭没找到镜子，最后在一口水缸里照了照自己的影子，爱惜不宜的摸着我送他的发簪，高兴的像个小孩子。
“今日的针还没行呢，别以为你能躲过，快过来！”我伸手朝他招呼。
他其实不怕疼，一点儿都不怕。但爱闹脾气，有时候非得我哄着他，或是呵斥他两句，他才会乖乖的听话。
可今日，他竟没叫我说第二遍。乖乖的自己就把上衣脱了，趴在廊下的竹榻上。
我行针时留意到，他还晓得穿了底裤呢……一开始我还在猜他是不是中空……初见时，他某些地方可是大的惊人……随着我给他行针治病，调理生机，他越来越像正常的人了，那……那里会不会变小呢？
唔……我似乎想远了，穿男装太久，都让我快要忘了自己的性别了。
我轻咳一声，拉回自己的思绪。
今日的阿旭不知为何，格外的乖巧，行针喂药，一点儿没费劲，他倒还有些迫不及待似得。
穿了衣服，打扮的整整齐齐，于是就有了人的思维了么？
“今日表现很好，想来日后好的会更快的，日后换作隔两日吧，每隔两日我就来为你诊脉行针……”我话未说完，阿旭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他力气不大，手掌心还略有些毛茸茸的，他看我的目光太灼热恳切了，盯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是？”我歪了歪头。
他指了指自己，又用手指头戳我，目光切切的看着假山石壁。
那石壁正是进出这里的机括。
我暗暗吃了一惊，他竟比我想象的还要急切的想离开这里。
也是，任是谁被关了这么许久，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吧，这里虽是什么都不缺的院落，却也不过是个大点儿的牢笼而已。
“你是想要……”我佯装不懂，暗自希望郭大夫人能自己明白。
“走。”阿旭口中发出一个音节来。
郭大夫人立时惊叫一声，“是他说的吗？阿旭，是你说的吗？你能、能说话了？”
“走。”他更为清晰的吐出字音。
郭大夫人眨眼间，泪流满面。
我心里一时说不出是酸胀还是欣慰……
“走。”阿旭推着我，一直推到石壁处，抓着我的手腕并不放手。
“不行！”郭大夫人总算是明白他的意图了，张开两手挡在前头，“现在还不行，再等等，阿旭，这许多年你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时了，对不对？”
我垂眸看地，却不赞同这话，没搁自己身上，换作自己谁愿意继续被关下去？
“你已经在好转了，阮先生的医术是厉害的，你已经快好了……如今还不是时候，外头有人不希望你好，你呆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他们害不了你……”郭大夫人到后头已经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
阿旭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握着我胳膊的手，也一点点松了。
他即便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不记得郭大夫人是谁……但他对郭大夫人的感情却是特殊的。
郭大夫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他一巴掌都能拍死的孱弱妇人，他却愿意因为她两行泪而压抑自己。
“你再等一等，等你完全好了，像以前一样了……我一定叫你出去，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着！”郭夫人流着泪说道。
“跟她，”阿旭指着我，口出发出含混的声音，“走。”
嗯？
我猛然抬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阿旭重重的点头，目光沉甸甸落在我脸上。
他眼睛很大，很圆，很清澈，里头的诚挚叫人不忍心拒绝。
我的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跟我走……好像我多了不起似得，我也不过是借居在国师府的小徒弟而已呀。
“好……不？”他歪着脑袋，说的很吃力也很不清晰。
我不忍拒绝，但郭大夫人显然果断的多，“不行！”她说。
我垂下了视线，不想看他失望的样子，他是在我日复一日的针灸之中渐好起来的，这种感情……就像……就像是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样！虽然这养大的过程有点儿快……
“不行，绝对不行！”郭大夫人才是真正养大孩子的那个，过程漫长而艰辛。
“那个，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我有些落荒而逃。
我不想跟郭大夫人抢“儿子”，她有多不容易，心里有多苦，我能理解。
希望她能说服阿旭吧，这个说服的过程，我就没必要参与了。
离开郭府的时候，我冤家路窄的又撞上了郭成阳，也不知是他太闲了，不用出去和狐朋狗友们一起玩儿，还是他专程在这堵我，寻不自在呢。
“哟，这不是阮先生么？你喜欢我郭家喜欢的紧呀，天天削尖了脑袋往我家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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