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塞翁失马
香雪说着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她白的透明的脸滑落。芙蓉泣露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美好的叫人心疼……
我瞪眼看她，“香雪姑娘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管家乃是被你害死了，你图谋不轨，才害死了他！”
我盛气凌人，她苍白孱弱，哀哭不绝……
我知道，论博同情的话，我输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怎么能光靠装可怜就能篡改事实扭曲真相呢？管家是死了，可阿旭也还躺着呢！
“阿旭也受了重伤，至今昏昏沉沉。”我冷声说道。
她苍白一笑，“说到底，都是你害的。阮瑾瑜，你是不是天煞孤星？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得赔了性命？即便苟且偷生，也得被你害的不是病就是灾？”
她一双通红带着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一句话竟把我给噎住了，我是天煞孤星吗？我害了阿娘，害了莲嬷嬷，害了表姐，害了阿旭……说不定六皇子也得被我害了，然后是师父……
香雪的一句话，好似一记重锤，一下子叫盛气凌人的我溃不成军，自行退败……
“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来这院儿伺候，也是上头的吩咐，未必是你们情愿。”香雪长叹一声，“管家才刚刚安葬，念着管家昔日的宽宏，我也给你们个恩典。”
我猛地抬头看着香雪，又看了看厨娘仆妇们。
“今日想离开这院儿的，就随我一起离开。日后你们与阮瑾瑜再没有主仆之情！”香雪顿了顿，“自愿留下的，就和她一起被禁闭在这院子里，以慰藉管家在天之灵吧。”
她说完，挥挥手，叫人把肩舆抬起来，欲要离开院门口。
她并不着急离开，且等着我院子里的仆婢们自行选择。
厨娘仆妇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我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若我连一餐饭的安稳都给不了他们，我凭什么叫她们留下？凭什么提昔日的情谊？
“小姐保重……”有个仆妇对我蹲了蹲身，碎步向外走去。
紧跟着好几个仆妇都随她出去，深埋着头，看也未曾看我一眼。
我不会怪他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眼看着我在国师府失势了，她们另择明主是应该的。
师父还未出关，她们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即便知道，师父出关以后，就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吗？那可未必。
如今是将我软禁在这院子里，说不定等师父出关，我转眼就被撵了出去……
“都走吧，这院子里连饭菜都没了，何必跟着我挨饿呢。”我苦笑着，对还立在原地的几个仆妇说道。
许是当着我的面，她们不好意思吧？
我转身回到正房，吱呀将门关了。上次香雪入府，我还能理直气壮的和她叫嚣，与她对抗。甚至不顾身份、脸面的和她撕打。
今时今日，她一句话而已，我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我独自坐在后窗边，看着窗外一株玉兰树。树叶繁茂，剪碎了阳光，分明已是深秋，却还有聒噪的蝉声不绝于耳。
我的明天会在哪里？我复仇的路，还走的下去吗？师父醒了以后，究竟是会相信我还是相信香雪呢？
想的远了……我还能活到师父出关吗？
院子里一时静了，连蝉声都停了一阵子。她们走了吧？都走了吧？香雪得意了，满意了吗？
我闭上眼，脸上不知何时竟湿了一片。
“小姐！”吱呀一声门响。
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拿袖子抹脸，“绿萝，你怎么没走？”
绿萝本欲向我走进，闻言怔了怔，“小姐说的什么话，婢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呢！婢子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小姐要婢子往哪儿去？”
我咧了咧嘴，是了……我也不是只会到处害人的，我这不也救过人吗？
“阿旭醒了，吵着要见小姐。”绿萝说，“我怕他饿了，把厨房所剩不多的米，全倒锅里煮了。”
我点点头，“就该如此，我去看他。”
“原想着每次少煮点儿，也能多捱几日……”绿萝嘀咕着。
我已经提步再次去了阿旭的屋子。
他啃着自己身上能啃到的伤口，显得很有些烦躁。
“阿旭！”我疾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推开他的脸，“饿了是么？绿萝煮了粥，一会儿就端来。”
“痒……痒！”他使劲的挠着伤口。
咦，他伤了一场，昏了许久，如今倒越来越会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我按压下心中浮起的那点儿惊喜，赶紧给他检查伤口。
难怪会痒，他伤口在他苏醒以后，愈合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皮肉自我修复，长出新肉芽的时候，是会痒的。
他修复能力快，自然痒的也更厉害。
“你躺着别动，我给你行针，行了针，就不痒了。”我温声哄劝他。
原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要磨干了嘴皮，劝上老半天……我这干哑如锯子一般的嗓子，还真是受罪。
哪知他却没叫我多费口舌，闻言很快平躺下来。
看他挤眉弄眼的，似是很难以忍受，却还在强忍着瘙痒。有时候痒比疼更叫人难受，我心疼之余赶紧叫自己专注精神，在他裸露还带着旺盛体毛的上身上行针。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他就静躺着不再扭动了。格外溜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的脸，时不时傻笑一声。
我不敢分神他顾，直到走完了针，才直起腰看他，“好看？”
他嘿嘿一笑，爽快的点头。
我发现他伤这一场，莫不是真如师父所说，祸患未必是坏事，阿旭经由祸患，反倒变得更容易沟通交流了？
“你忍一忍，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我听到他肚子咕咕叫。
阿旭食量很大，且很有些挑食，他喜食味厚的荤腥之物，不喜味淡，不喜素食。
来到厨房，只见绿萝一个人在忙上忙下，又要看着锅，又要看着炉膛里的火。
“这里热，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您快出去，米粥一会儿就好。”绿萝抹了把汗，“粥要多熬一会儿才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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