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她不是弱者
我扭脸去看，早说自己困了的绿萝竟没有去睡，也不知在我门前立了多久，“你等我，有事？”
绿萝点点头，并不说话。
我叫她进了屋子，她噗通就朝我跪下了，把我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在寺里偷吃荤腥了？破了斋戒了？”
绿萝哀怨的看了我一眼，语气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别打岔，婢子与您说正经事儿呢。”
我心下略惊，脸上却仍是漫不经心，“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儿啊，叫那些和尚们知道了，说不定现在就要把我们撵出去呢。”
“和尚才不会撵我们走，是小姐要撵我们走吧？”绿萝跪在地上，眼睛却直直的望着我。
我被她看的张口结舌。
“婢子不晓得小姐在担心什么，但小姐一定是想打发婢子和阿旭走呢！小姐是怕牵累我们，这几次阿旭受伤，婢子受伤，把小姐吓怕了！”绿萝竟然直言不讳的说道，丝毫不顾及我的面子。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才没有吓怕呢！”
“小姐怕因为自己招惹是非，害得您身边的人都不得安宁。”绿萝一口咬定，“可是小姐怎么不问问您身边的人，究竟是想要安宁？还是想要和您一起经历磨练？”
她一声声质问，竟把我问愣了。
“婢子不是打小跟着小姐的，却也是看着小姐一步步成长，一点点变化。您以前在乙氏手底下，唯唯诺诺，万事只求保全，偶尔冲动，也只会把事情弄糟。”绿萝轻咳一声，“可后来，您变得勇敢，变得机敏，变得对付乙氏游刃有余。纵然婢子跟着您，是要提心吊胆，是要经历很多预想不到的危险，可是婢子喜欢这样子的您！您怎么不问问婢子求的是什么呢？”
“啊？这……”我怔怔的看着这个让我始料不及的丫鬟，她这一番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我头上。
“婢子想要的不是安逸，婢子想要成长，想要变得强大。不想做一时苟安的弱者。”绿萝深吸一口气，朝我微微一笑，她这一笑，竟光芒万丈，“只有在小姐身边，婢子才瞧见了这种可能。您还记得青衣吗？您还记得厨娘吗？您还记得阮少爷的生母姨娘吗？”
我愣怔的点点头，忽而觉得，这几日我所给他们念的书，教他们识得字，都不如绿萝这一番话，教给我的东西多。
“她们都是旁人手中的木偶，是弱者，做不得自己的主，没得选择。”绿萝挺起了胸膛直起了腰，“可是小姐这里不一样，小姐真心待我们，许多事情都听凭我们做主。人生在世，无论生活在哪里都是熬炼和挣扎。婢子愿意留在小姐身边熬炼挣扎。小姐忘了，莲嬷嬷的仇还没有报呢，婢子得留下来，和小姐一起报仇呢！”
我看着绿萝瘦瘦小小的身形，第一次觉得，她其实很高大，很强韧，只是我一直看不见罢了。
“小姐佯装噩梦缠身，到了寺里，又不叫留那么多的守卫，还朝小和尚打听樊城……婢子就晓得了，小姐定是要把我们打发到樊城去。”绿萝弯身，郑重其事的以头触地，又缓缓抬起，“婢子不去。”
“你……”我抬手指着她，却忍不住笑了，“你这样性子强的丫鬟，我倒是第一回见。你就不怕这么直言不讳的，惹了我动怒？”
“什么主子带什么仆，是小姐您独一的性子，才带出与众不同的婢子。是小姐叫婢子相信，这世上，是有希望可以争取的，叫什么来着，有志者……事……事竟成！”绿萝笑着挠了挠头。
她一番话叫我感动，又叫我不忍。
“你说的很对，我不想连累你们。”我垂眸缓缓说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并非一般的熬炼挣扎而已。京都接下来，也许要面临的是一场残酷的腥风血雨……”
绿萝怔了怔，歪着脑袋，表情带着几分天真，“小姐既然已经知道，那就没法子避免吗？”
我垂眸摇了摇头，几位皇子已经蓄势待发，只待一个时机而已。皇位之争，如何避免？
“便是小姐没法子，如今国师大人已经醒了，大人一定有法子呀！”绿萝一脸娇憨之态，惹得我都不忍心告诉她，掀起腥风血雨的，原就是她口中的国师大人呀！
“小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就如同您当初劝杨良娣那时候一样，您说杨良娣不抗争就认命……您现在是也认命了吗？”绿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便是您认命也无妨，婢子和您一起认命！反正婢子不走，不去樊城。”
我看着绿萝，她也看着我，我俩瞪眼对视了一阵子，我忍不住扑哧笑了。
绿萝被我笑的莫名，抬手抓了抓脑袋，“小姐笑婢子憨傻吗？”
“你也知道自己傻？那还留下来，不是给我添乱吗？”我故意说道。
绿萝在我身边，也磨练出了厚脸皮，“便是添乱，婢子也要留下。谁叫您是主子呢，您自己带出来的傻仆婢，您只能自个儿受着。”
“你还跟我耍起赖来了！”我抬手指了指她的鼻尖儿，心里却是暖烘烘一片。
绿萝朝外看了一眼，挪着膝盖朝我靠近。
“你还不起来呢？打算跪到什么时候？”我伸手拽她。
绿萝却是偏了偏身子躲开了，还压低了声音道，“莫说婢子不肯走，您想的也太简单了。阿旭能走吗？便是您下了药，放倒了他，硬把他塞进了商队的车上，半路他醒了呢？婢子一个人岂能摁得住他？”
呵，绿萝倒是替我想的周全，连如何把阿旭塞到商队里都替我想好了……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说的有道理，阿旭真心不想走的话……那是谁也拉不走的，他有腿有脚，从商队里跑了怎么办？
要不，我还是把他送回郭家去？
“哎呦……”绿萝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见我看她，她又立即跪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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