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保命要紧
“我懂，可他们是楼兰人呐，或许楼兰人并没有这规矩。”我叹了口气，抬手轻拍了拍元奚的肩，“你想的太多了，元奚，我知道平阳王顺利登基给你的打击也许挺大的，皇位与我，也许都成了你的执念，人放不下自己的执念之时，就会把自己逼到一个极端上……”
我话未说完，就被他拂开了手，他满面怒色的看我，“你当我疯了……就是不肯信，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如今一切尚未准备好的时候，冒险入京？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不忍心让你跳！你……”
“六爷！”“爷！”
船上传来他手下之人惊慌的叫喊声。
他恼恨的回头，倒是把唤他的几人给吓了一跳。
那几人颤颤抬手，“爷……您、您往前头看！咱、咱们的船冲不过去啊……”
我闻言也扭脸往船头的方向看去，见水面上十几丈之外，并行了三艘大船，不甚宽的江面几乎被那三艘船给挡严实了。
两边倒是还有不少空隙，但岸边水浅，怕是过不了船。
那三艘船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船上有府兵的大旗，迎风招展。
元奚脸色一暗，浑身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
“他还是追来了……”
听他这么兀自嘀咕一句，我立时眯着眼睛往那三艘船的船头上看，我眼神儿不如他好，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师父的身影，船上人多，我看不清。
“是我师父来了？”我问。
元奚皱眉瞪我，“你穿一身嫁衣，还叫他师父？不觉不伦吗？”
“唔，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了……”我别开脸，眼看两厢的距离越来越近，元奚呼吸也愈发紧蹙。
“阿瑜，你去躲进船舱里，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他说着扶我起来。
我连连摇头，又往对方船上看了一眼，“元奚，你别犯傻，你不是对手的，你看看那三艘船上有多少兵丁？若动起手来你有几成胜算？我们早先不是说好了么？我们是朋友，不要站在敌对面！”
元奚扯着嘴角，对我露出一个苍凉的笑，“阿瑜，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要站在你的敌对面，我是来救你的，你为何就是不明白，不肯相信？”
我根本不需要他救啊，嫁给师父，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呀！究竟是谁不明白？
“你挟持我，元奚！”我心头一动，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了，你船上能作战的不过三五十人，而对面的船上，一条船上就有百余兵丁！你出不去的，还会把你带来的人都搭进去。”
我急的跺了跺脚，“你挟持我，师父定然不会动手，待你能乘风而下之时，你放个小船下去，把我留在小船上就是了！”
元奚看着我笑，摇了摇头，“不，我就是冲你来的，我定要带你离开那个蛊惑你心智的妖魔鬼怪！不管他是鬼怪，还是妖魔，我不能弃你于不顾。”
两厢越来越近，我不肯进船舱，他侧身把我挡在身后，正面迎着那三艘并行在江面上的大船。
元奚带来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弓箭，此时接伏在船舷之上，满弓搭箭……真正的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我不敢相信，这竟是因我而起的混战……原以为是师父的敌对势力掳走我，想借机威胁师父什么。
没曾想……是元奚的执念。
我深以为，他是糊涂了，癔症了——人被执念所困的时候，脑子里会冒出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来支持自己的执念。
什么我师父已经死了几十年……他现在人还好好的站在那里，他对我的温柔，他身上的温度，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保护、教导……历历在目，这岂是能骗人的吗？
嗖——
一只箭矢划过紧张凝滞的空气。
我被元奚挡在身后，没瞧见是哪一方先放了箭，但听闻这箭矢之声，两边僵滞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嗖嗖嗖……伏在船舷上的弓箭手接连放箭。
元奚张开手，护着我往后退去，“你去船舱里躲着，刀剑无眼，我不可能时时都把你护的周全。”
对面三艘船毕竟人多势众，羽箭密集如雨一般扫射而来。
我还以为，我在船上站着，师父就不会命人放箭……但……显然我想错了。
甲板之上嗷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当真不能让自己留在这里冒险了，曾经的我总是想“死不足惜”，可现在的我却无比的惜命。
我抚了抚肚子，回头对元奚说，“你也记得、保命要紧，成么？”
他咧嘴笑了笑，推开船舱的门。
甲板之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大叫，比那受伤的惨叫之声还突兀，这惊慌的叫声更叫甲板上的人陷入一片混乱。
元奚回身去看，我也探头向外看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我的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一身大红的喜服，手握一柄长剑，剑尖上还向下滴落着鲜红的血。
他周遭围了十几个弓箭手，尖锐的箭尖正指着他，他脸上白皙无暇，映着阳光和江面上的波光，显得平静又美好，唯有那一双碧色的眸子里，盛满如霜冷意。
“师父……”我喃喃叫了一声。
他一开始就那么静站在那里，他未动，弓箭手也绷着弦未放箭。
可如同我眼晕了一下似得，他身形一晃，快如闪电——瞬间就到了我与元奚的面前。
接着两人便缠斗起来，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儿，不、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不知是谁推了我一下，把我推进船舱里头，船舱的门被人从外头拉上。
砰的一声，我的视线也被隔绝了。
我只听见刀剑碰撞，羽箭嗖嗖而过，叫喊之声不绝于耳……似乎两厢的船已经相逢，朝廷战船上的兵丁跳了过来。
扑通扑通的跳船之声，这船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可争执打斗之声，却越来越小了。
我虽没有经验，却也能听出来，这怕是胜负已见了分晓了……
噗通噗通，落水声倒是仍不绝于耳。
我心紧紧的揪在一起……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大婚之日还能见着如此大阵仗战乱的新娘，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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