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所以说，当下的社会主义制度才是最适合我国国情的需要的出路，……从石库门到南湖，我们一路上……”思政老师激情洋溢的声调讲着，时不时还用手比划，像是真亲眼瞧见似的。
光感染自己那可不行，又竭尽所能想让台下一众的瞌睡虫哄醒，奈何落了败。
秦徊作为研二卷王，原本是早早过来占了位，要发誓好好听的，不料终究是架不住思修一贯的催人入梦。刚听了一会就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蒙中的睡眼是眨了又眨。等再有意识，才发觉身子已经彻底伏在桌子上了。
下意识瞄向讲台，抬眼便对上教授翻着的白眼。嘴角不由微扯。
“呃……”
秦徊回头看了眼。
除三排零星的几人，一二排全空，硬生生给讲台隔出道半大的优弧，像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后排倒是人满为患，内卷得不行。
秦徊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了眼自己一排正中的坐，突然有些懊悔。
算了。
索性卖个面子，支起下巴翻开书，当是认真听课了。
秦徊看着彩印的思修书，略浅淡的眼眸移到转着的中性笔，出神的睨着划出的塑料光泽，恍然又闪过那个车鸣轰轰的傍晚和刺目的白光。
真是——
蹊跷。
先是何妙妙跃轨而死，接着不过两天杨乐也销声身亡，原本的意外事故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而更为巧合的是，临走时余越在崖边找到一串腕表，做工极旧，似是有些年代。那表时间长了不经摔，待杨乐跌崖掉地上后，机械的发条也永久卡了壳。
这时众人恍然发现，何妙妙与杨乐死的时间竟是分毫不差。
“……”
秦徊侧眸盯着冷白的灯若有所思，总感觉像是有团不甚清明的雾一直缠绕在眼前，怎么驱也不散，隐隐猜测的真相藏在迷蒙之间，一时竟有些无可奈何。
杨乐，起先明明很大的嫌疑，谁知孑身跳了崖。前些天听林疏说杨乐临死的早上在宿舍留了张便条，末了一句“我去陪你。”只得打消警方的怀疑——毕竟谁舍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除非是真在意。
秦徊放下手，换只胳膊枕着。
许是原先多虑了。监控本就带着主观臆断的因素，从错位的视角看过去即便有些嫌疑，可谁又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几天推敲下来的案情又重新到了起始点。
“——我有病。”秦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关他什么干系。
“叮，叮——”
一阵宛如天籁的声音适时从教室走廊传来，身后的众多瞌睡虫才完全清醒。秦徊回了神。
下课了。
揉了揉眼睛，草草收拾完东西，就拖着坐的酸疼的腰站起来。
好家伙，两节课的讲座一个字没听进去不说，觉也没睡成。
秦徊有些燥的捏了捏后颈，回头就看见正冲自己走来的董扬。
“一会先吃饭去，傍晚上有计算机赛前培训。”
秦徊闻言顿住，有些狐疑的看了看董扬，转过身。
“我？……我根本没报啊。”
秦徊指了指自己。合着上次拿了个省级第一，导员还赖上他了。
“害！”董扬摆了摆手，“是大家合伙选的，当时你没在，导员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呢：‘别让大家失望’。”说着有些慨然地拍了拍他单薄瘦削的后背，咧了咧嘴，看着有些憨。
秦徊眼皮微耷，隔着碎发和繁密的睫毛，一时让董扬看不出情绪。半晌发觉那人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行。”
秦徊拿起肩包，抬脚向外走去。原本上扬的嘴角严丝合缝的抿起，旋即下压。
好一个众望所归。
人人都知道他秦徊不过一个月加训就直接冲进省赛，却无人关心自己为了个虚名，差点把身子熬进医院。
拿奖只是顺道罢了。
像是通病，无论人怎样降低预期务实自己，却总以为别人像是长了三头六臂，轻而易举就能成功似的。
秦徊抬起疲软的眼又冲董扬打了声招呼，就直接上了机房。
历年的比赛全院参加，但奈何本研基数大，学校又不能将人都拉到一间教室，一来二去真正分到培训名额的也少。参赛的研究生统一在三教室，明面上边台大学说是为促进交流，活络感情，实际上就是教室周转不开。
秦徊上了楼。偌大的教室灯火通明，一半是满座——还有人没上完课呢。
远远地瞧了一阵后，随便拉凳子坐下，开机的间隙赶紧啃了口面包。
所幸这次时间早些，临预选还有三个月。
这次试试……能不能再冲个省一。
秦徊嘴里嚼着面包琢磨着，眼角微垂。
天色变晚，街道愈发暗哑。
尾外沿窗的树顶着刺白的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剪影。
郊区的天不同市区，没了各式的光污染，倒是黑的彻底，隐隐从云层透出月的澄光。
ok。
秦徊眨了眨发酸的眼，将最后一段代码录入，接着敲了串链接，末了一个回车，页面跳转成loading。
[测试结束。]
秦徊终于长吁口气，闭上眼，脑海里仍无序地跳过er图和各种数据处理模型，瘫在桌上。耳边还有噼噼啪啪的键盘声，混着训员切喳的讲话。
由于心里时时刻刻生发的危机感作祟，作为最早来又最后走的卷王，秦徊。再一次身体力行的成为师生口口相传的艰苦奋斗榜样。
“搞定。”
卷王本人轻扯嘴角，终于心满意足的关掉电脑，这才舒坦。
“秦徊同学——”
辅导员有些心疼地走过来，递给秦徊一杯刚买的热豆奶，“真是对不住，这次上头要名要得紧，是实在没办法，才联合举荐你……”
“没事老师。”秦徊站起身，依言适时垂下眼尾，看上去人畜无害。“能为班里争光是我的荣幸。”
话语未落，不由为自己的冠冕堂皇和熨帖感到好笑。
“唉……”后者显然释然不少，心头才放下，不再多言：“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嗯。”
秦徊微侧身，让她先出去，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老师。”
“嗯？”
“是不是，所有参赛的研究生都来这上课？”
辅导员闻言一时没缓过神来，有些奇怪，“啊？对，对啊，都来这儿上的……有问题嘛？”
“没。”
秦徊扯起一抹笑，嘴角两侧压出好看的弧形，“没什么，……就是，想研一的会不会赶不上进度。”说着脑海忽的又闪过那张免冠照。
辅导员像是被逗笑了，“你放心，研一的都比你们多上一星期了。”末了又补了一句，“你们不吃亏的。”
秦徊失笑。
待余下几人走后，也跟着出了门。这时手机微震，秦徊站定后打开手机。
董扬：一切顺利嘛。[狗头][狗头]
秦徊：……
退回页面，又走了半路，秦徊有些百无聊赖的点开音乐，这才发现自己蓝牙耳机忘机房的桌子上了。不由轻皱眉，啧了一声，只得又折回去。
此时整层二楼机房已是全空，整栋楼除了保安室一片漆黑，由远看时只发出黯淡的昏黄，揉在夜里。
秦徊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目不斜视地上了楼，走在颇空阔的走廊。球鞋轻踏在地面，发出嗒嗒的声响——要是导员能看见这一幕，说不准还给颁个边台最勇青年都不含糊的。
许是‘夜晚不单独外出’有几分道理，如此百无禁忌的秦徊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当停在三教室的一刹那，依稀听到其他窸窣的声响。
不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秦徊探究地微眯双眸，侧身望向教室门的间隙，直接猫着腰进去；所幸一身轻，没生出乱七八糟的声响。
倒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东西确实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这间。
秦徊凭着一贯的直觉，是有人装神弄鬼。
教室里的窸窣声持续不过几秒，又停了下来，来回几次还是没完，等得秦徊腿蹲得酸疼，上厕所都不带这么累。
似是翻找什么东西。
秦徊听着纸与桌面的摩擦声，忽见离自己十米远的位置亮起一圈光晕。像是没找到又不甘心地开了手机屏，手机亮起时，周遭泛起的光隐隐勾出身形，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学生。
秦徊呼了口气，破无语地动了动发麻的腿，他还当谁呢，没想到也是个找东西的。不料刚放松，手肘就碰到一旁的金属架。“咔啦”一声——秦徊倒吸口气，顾不上疼，下意识看向光晕。
果不其然，空气突然异样的胶着起来，滞涩艰难的弥漫在阴暗中，一时在两人之间周转徘徊。
接着是顷刻间诡异的安静。
“啧。”
反倒自己成装神弄鬼的了。
秦徊索性站起身出声解释，不料刚张嘴“喂”了一声，竟凭生变故。
“我来拿东西——”
秦徊还没说完，原本好端端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那人愣了一下，竟突然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像是刻意回避什么洪水猛兽，慌乱之中拉开的凳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划破冷凝的空气，惹得秦徊汗毛倒竖。
窗外忽的灌进一阵冷风，生着红锈的老旧窗子经不住刮，又艰难哼吟几声，当即门窗大开！
“我特么——”阴风吹起额前的碎发。再定睛看时，秦徊素来平静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缝，瞳孔猛然紧缩。
那人竟瞬息间从窗户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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