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来乍到（六）

“镇内交易一般是以物换物，没有可以交换的物品则是用人情或者劳动力。”

        “只有和其他城镇交易的时候才会用货币。”

        龙卫说话的声音有种很独特的节奏感，在关键地方会有停顿。这在她念出一串同一性质的词语的时候显得更加明显。这种说话方式，结合她不丰富的面部表情，让听众不由产生信服感。

        “我们先去药堂。”

        “跟不上的话可以用本体。”

        “能化为本体吗？”

        在提到本体的时候，青冀才想起后面是两个前两天刚过了通道的幼崽。她认真地看着两兄妹，司绪推测是因为青鹞之前提到过的关于威压的事情所以才没有提出带他们。而因为考虑到遁术对司情的影响，她没有提关于遁术的原因。

        龙卫目前的速度已经很照顾人了。即使司情因为身体跟不上，缓过来的司绪也跟得上。而司绪从来不会反对任何能抱着妹妹走路的机会。司绪目测了从广场相对中心的位置到广场外围的青石路的区别，得出了这个广场的大小是在考虑了不少本体稍大的生灵的情况下搭建的。

        大部分生灵的本体都会根据年龄变大。幼年期的身体成长速度是最恐怖的，成长期则是灵力成长速度最快的部分。而最终的成年，则意味着一个生灵彻底完成了生长。然而三个大的时期只是比较粗略地归类，而这种总结方式是为了让刚刚产生灵智的生灵对大部分的种族有一个笼统的基础概念。

        譬如，大部分的种族在成长期结束之后就可能停止体型方面的生长，而有少数的种族即使步入了成年期还会继续成长。世界中也不乏灵力在幼年期飞速成长的种族。简单来说，这种分类法并不是绝对。时期特殊，书上记录下来的东西不够全，毕竟这些都是战略情报。虽然根据三个时期来推测不同种族的特性有一定的难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种推演，一部分是结合未开智的动物的特性推演。在这个的基础上，再加入生活的环境对种族的影响。要是有同一个区域的其他种族的调查资料的话，再把这个考虑进去。多者结合之下，能大概推测出三个阶段对应的成长状态，但也只是大概而已。

        广场的大小能大概容纳幼年期中期的自己，并且还能留出打滚的空间，司绪想。龙属的本体的大小是数一数二的，能比得上龙族的大小的种族凤毛麟角。但和其他种族一样，不同的龙属之间也有大小区别。司绪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本体的大小都不算小。相比之下，司情的体型小很多。

        广场周围有不少像是商铺的存在，有一部分是建在水上的。有些商铺的结构很显然是考虑到了鲛人的存在。那种商铺半身浸在水里，司绪推测水里应该有什么能供人通过的地方。另一部分则是较为常见的商铺的样子，但可能因为来的时间的问题，不少商铺里面空空如也。

        空的商铺面前的布帘是卷起来的，除了布帘之外还有竹帘。大部分的帘子都被卷起来了，店铺里面除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柜台和整整齐齐地叠在一块的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铺子则是被帘子挡得严严实实。

        在一排商铺后边是另外一条路，他们现在正在往那个方向走。青冀似乎是考虑到了时间问题，脚程明显加快。司绪在离开演武台不久就选择背起妹妹，司情的双臂抱着兄长的脖子，正在好奇地看着周围。这个时候，司绪小跑才能跟上眼前的龙卫，不禁感叹身高的好处。

        像是青冀这种化为人形还更偏向本体的化形方式，一般走路速度会慢一些。相比其他更加适应在地上奔跑的种族，龙属的人形的四肢比例比较短。但青冀因为比自己明显高两个头，即使腿没别的种族那么长，跨出去的步伐对比下来显得特别大。所幸的是他在进入汌坞之后，因为这边的水属灵力比例更高，体力恢复了不少。

        离开了广场，房屋明显松散了很多。和印象中房屋排排坐的城镇不一样，汌坞的房子更像是比较传统的部落和在外面潜修的生灵的洞府的结合体。路边的树有很明显的岁月痕迹，树枝上面绑着布条。司情趁着路过抓到了一个挂的低一点的布条，司绪在上面看到了用来照明的符纹。但这些符纹和他习惯的不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眼前的龙卫停了下来。她的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像是用纸门叠出来的建筑，建筑外有一圈围廊。围廊的尾部有台阶，台阶的旁边插着条像是路边算命用的幡。和算命的幡不一样，这匹布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药堂”两字。

        建筑建在水上，由木头撑出水面。和汌坞其他很多地方一样，这里也能看到建筑的一部分是建在水里的。建筑的背后围着一圈树，路边除了一些开着花的花丛之外，没有什么其他高大的点缀物。

        建筑是个阁楼，不包括水底的建筑，一共三层。每一层的四个角都有一根四方形的木柱，用榫卯结构和房屋的别的地方衔接。有些柱子上面订着用来标识不同房间的名牌，有些没有。一层以上的围廊加了扶手，二楼的围廊摆了不少花盆。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能看见繁茂的枝叶，可见花盆的主人很会打理植物。

        楼梯的入口接在石路上，青冀带着他们走到了药堂的门口，门口挂着辅首衔环。木门上面装了一个和建筑本身的气质相差甚远的辅首衔环。因为过于突兀，司绪相信在门口挂着这种东西总归会有它的理由。青冀抓着环敲了敲门，司绪惊讶地发现这个动作没有产生一点声音。

        “苍术听不到敲门声，但他又不喜欢别人贸然闯进去。”

        “因为他是医师，总得让他知道有病人上门。”

        “这个辅首衔环会产生一种灵力波动，专门针对苍术的情况研究出来的。”

        “原理类似根据灵力进行准确对应的传讯鸽。”

        “详细我也不清楚，要是好奇的话可以让星峙帮你们介绍一下。”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门后传来了动静。青冀退后了一步，他们离门的距离有些近了。门“嗖”的一下被拉开，随后一个头发乱糟糟，衣着有些随便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干嘛啊…有病人吗…？”

        他揉着眼睛，一副明显没睡醒的样子。揉了眼睛之后他似乎还是没法好好判断出眼前站着的人，因此三龙看着青年又是一通折腾。虽然人是清醒到能好好睁开眼睛的地步，但是他的形象也可以说是一去不复返。

        “啊，冀明。”

        龙卫的存在感很强，司绪看到眼前的医师眼睛亮了一下。随后他转头，看到另外两个人。相比看到龙卫的激动，司绪推测他对他们的情感更趋向于好奇。

        “这是…？”

        “他们是前几天从龙界那边过来的。”

        “哥哥是司绪，妹妹叫司情。”

        司情在上楼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想下自己走。司绪无奈之下只能纵容，现在司情是牵着哥哥的袖子站在药堂门口。两人在被点名之后规规矩矩地问好，对面的医师也回了一个礼。

        “我带他们过来踩点。”

        “妹妹的身体情况有点特殊，我之前想着先到你这里来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草药。”

        “现在方便进去看看嘛？”

        司绪发现龙卫在自己熟悉的人前面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习惯。比如说现在，在最后问话的时候她稍微歪了下头，而对面的医师明显很吃这一套。更别说和他聊天的时候青冀下蹲了一点，两人的身高差显得没那么大，青冀甚至还矮了一点。

        眼前的画面有种温馨的喜感，司绪总结。

        青冀因为身高和气场的原因，和她面对面聊天的时候压迫感很强。像是青鹞，和之前的鲛人，会因为对她的熟悉和了解，在用词上面放松一点。但实际上，肢体方面他们在青冀，即使她气息收敛的很好，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拘谨。虽然这种现象也有可能是因为相熟，但是不能否认这种行为的存在。

        盔甲，面部的花纹和身高。

        身高需要单独拎出来，因为要是青冀选择化为相对比较标准的人形的话，她的身材会比较纤细。即使因为职业关系会穿很多层，也会因为身体比例和龙属本身的特性问题，压迫感上会有所欠缺。像不少其他龙属一样，她选择在人形的基础上加入一定比例的兽形特征。也因此她的身体比例更贴近龙形，肌肉相比之下也会更加明显。在这个基础上，加上龙角和身体上的鳞片，她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动手把眼前的人打成肉糜。

        青冀蹲下来的行为有点像示弱，这和她平时的样子有种反差。虽然没见过青冀的人形，但要是现在她调整了龙形的比例的话，对面的医师可能会晕过去。司绪敢说，医师看到之后呆了一瞬，随后他的身体稍微晃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发生过。

        对面的医师的本体类似梅花鹿，因为习惯和便利没有选择留下全部的角，额后只突出了短短一截。但也不能排除对方之前在里面是用本体休息，在听到敲门声之后急急忙忙地化形这种选项。要是是后者的话，化形一边会化成一个生灵最舒服的一种形态。比如说现在，司绪发现了衣服下面的蹄子，对方因为紧张一直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医师，他自称苍术，点头之后后退了几步，青冀便带着兄妹两进屋了。

        屋内的结构和龙界那些药铺类似，除了空间大到了夸张的地步。进门之后的左手边是一个会客的地方，三把椅子，后面的木架上面甚至还有茶具和围棋。正对门口的是柜台，和满满一墙的抽屉。右手边的墙上有几扇纸拉门，墙内镶了几个刻着符纹的牌子。门的两边是药柜，上面斜放着不少玉质的瓶子，几个架子上面都摆满了。架子中间还摆着几盆不同的花，并且花上面有很明显的被草食类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柜台有一块能翻起来，现在眼前的木板就处在翻起来的状态。也因为这样，司绪能看到柜台后面开着一扇门，门上面挂着的布帘被大力扯了一大块下来。布帘虽然能勉强算是挂着，但也只有一个角还在勉力支撑，剩下的都垂到了地上。虽然没有任何东西被打翻的痕迹，但能明显感到苍术当时冲出来开门时的手忙脚乱。

        在这一会的工夫，医师已经稍微把自己收拾到了能待客的级别。原本像是披着白色的被子，现在变成了披着白色袍子，领口和袖口有卷草纹。甚至外面还加了件印着不同草本植物的褐色外套。原本一团糟的头发被稍微理顺了一点，被一根发带固定。虽然称不上整洁，但也能被归类成不羁。

        虽然能见人了，但看着还是半死不活。于是青冀三言两语内打发对方去洗脸，并且带着两兄妹在会客区坐了下来。她甚至还有闲心从架子上把围棋抽了下来，在桌子上面摊开。司绪挣扎了几息之后放弃了，开始和对面的龙卫下起了围棋。

        “苍术因为本体缘故经常这样。”

        “一般他会醒很久，然后睡很久。”

        “而且让他清醒很难。”

        青冀在这边补充了一句。确实，司绪想，一般人大概在看到有好感的对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一下子清醒了。医师先生在那个时候明显只清醒了几秒，随后又回到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里一般有两到三个医师。”

        “天南星先生前段时间去世了，零陵香去校场了。”

        “所以现在只有苍术了。”

        她说话的同时，背后传来了声势浩大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司情因为声音太可疑的关系，头往柜台后面那扇门那边看了好几次。司绪虽然注意到了，但看眼前的龙卫不着急，他也就定下心来下棋了。

        而且看到这个抽出棋盘的动作的熟练度，这种事情应该经常发生。司绪颦眉，青冀的棋艺不错，现在棋盘上的局势他看着十分棘手。在过一段时间之后，司情的注意力也转到了棋局上。

        在一局结束之后，后面传来的动静也停了。青冀把棋盘和黑白子收好之后坐回了座位。龙卫坐姿依旧端正，随后闭上了眼睛。从手部动作判断，她现在应该在数秒。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身后看着明显焕然一新的医师撩开帘子，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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