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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质问


  春夜,  星子漫天。

  门被人猛地推开,亮如昼的灯火点明晦暗斗室,小宛循声望去,  来人只匆匆穿了一件外袍,立在门前,背后的寒气一并涌入。

  叶琅冷峻眉眼微微一蹙,  几踏步就来到了床榻边,护到小宛的跟前:“三更半夜,晋王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宛握住他的手,身子因为刚刚情绪激烈还在起伏,  垂着目光,  但仿佛找到了倚靠,低声说:“哥哥,  幸好你来了……”

  他们望向姬昼,被那盏宫灯照亮过后,  她才惊觉原来刚刚隐约的水光并非她的错觉。这样冷血薄情的人,做戏却做得这么真,若不是她知晓他的演技,  怕也要被他这番“真情实意”欺骗。

  “我——”他或许并不知道怎么措辞,  刚犹疑着发出一个字音,  叶琅冷哼了一声,  打断他说:“我也是才知道,  原来你就是小宛那个忘恩负义、薄情寡幸的前夫。但——这些业已结束,小宛往后与晋王没有任何关系。事不过三,  若你再来,  休怪孤不客气了。”

  他有些摇晃地站起来,  面色颓唐,  眉头紧蹙,仿佛遇到了他平生难以解决的难题,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记忆里哪怕是再怎么难的难题,他也从来眼神坚定,仿佛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只是现下,她望到那里有一点颓败和迷茫,后悔。

  “……是我忘恩负义,是我薄情寡幸。”他的嗓音有点低哑,恍似薄暮残阳,“有些错一旦铸成,再也无可挽回,我原以为你不在了,我连弥补也弥补不了;可如今你还在人间,我还能够遇到你,我只想尽我所能竭我之力,可以,可以……”

  他的话尾音染上弦断般的轻颤。                        

                            

  他的目光哀伤,像打碎了一地月光。

  后悔?她又茫茫然地想到那个她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六年前他刺下那一剑后,他后悔过么?她也茫茫然地记起了稚水阁里废太后和三公子的对话。

  落子无悔,他布下棋局,从未后悔过牺牲她,不是么?

  她的眼神坚定了些。

  不要再被他骗。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三次。

  “是不是我没有死掉,你觉得你的那些累累劣迹还有人知,所以还来纠缠我,还想要弄死我?”她的目光虚无落在了锦被上绣的白鹤上,淡淡说,“我还在人间,你觉得不可置信,你觉得我应该死在晋南,以你预料的凄惨的方式死在晋南蛮荒之地,最好挫骨扬灰在世间荡然无存,带着所有秘密和骂名死去,对不对?”

  他立即说:“不是!我从没想过……”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捂着脸,眼泪落在掌心,又沾湿了锦被。

  她忽然感到有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就听到了哥哥冷厉的声音:“小宛她不问,我来替她问。”

  “九年前,你伤好后不告而别,让她一个十四岁小姑娘呆在秦楼楚馆那种地方抛头露面,她受人欺侮时,你在哪里?你那时就打定主意以后还要利用她罢?”

  “六年前宫变里你是不是从没犹豫过牺牲她?她一剑穿心时,你有没有后悔过动摇过?她的伤口至今还经常发疼,疼得半夜睡不着,时常因此失眠,你大概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罢?你大概也从未后悔过罢?”

  “她奄奄一息、被迫服毒的时候,你在哪里?是不是正好继任大位,普天同贺?”

  “她替你背尽了骂名,无辜当了红颜祸水,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时,你在哪里?是不是自得于自己计谋精妙,运筹帷幄?”                        

                            

  “她在黎河差点被人欺负了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一个人流落街头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冬天被人推落水中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一边冷眼旁观,救也不救她。她高烧不退连日昏迷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在看望罪魁祸首,对旁人嘘寒问暖,还让她顶罪。”

  “她费尽心思给你做生辰礼,你大概看都没有看。”

  “她把玉佩给你时,说过,你不要骗她。可你还是骗了她,还扔掉了玉佩。”

  “她在晋南荒蛮之地,毒发即将身亡,意外发现怀孕,满心期待等你来接她回去时,你又在哪里?听说绛都庆贺铲除杨郡薄家,庆功宴连贺三日三夜。”

  “那些时候,你在哪里?”

  他的神色已经惨白如纸,目光陷入了虚无,倩扶着檀木的床柱,连摇头也做不到。

  他在哪里……。

  难怪她是这样恨他,他在茫茫岁月里,原来做过这么多可恨的事。

  记忆碎成一片一片,宛如寒刀的刃口、破碎的瓷片,一片一片割得他鲜血淋漓。

  “往事已矣,我不会再对你期待什么,你也不要纠缠我。”

  ——

  他在夜色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半晌,已不知走到了哪里,星光璀璨,像她的眼眸。

  可是她现在不要他了。

  他颓唐地抱着膝盖,坐在院落一角,海棠花树下。海棠花在夜里未眠,还熙熙攘攘地开在枝头,淋漓月色里,她们开得格外热闹。

  忽然间,他似闻到一股凛冽梅花香气,微微抬首,身侧已坐下另一人来。

  “怎么了?”优雅声线含着几分戏谑响起。

  那人玄袍如墨,眉目如画,桃花眼含着潋滟星光,正是燕王沈约。                        

                            

  燕、晋相隔虽远,但不妨碍他们两人因为同为有志青年而结交。

  沈约递过来一只东陵玉的酒壶,酒香甘冽,与那冷梅香气交缠成了既热烈又冷清的气息。

  他端直起身,看向身侧,自嘲一笑:“伤情。”他拧开酒盖,动作微微一顿,说:“我已经很多年不饮酒了。”

  “这是昭国陈酿的荔枝绿,果酒,性温。”沈约淡淡一笑,桃花眼瞧着他,嗓音清淡,“最无情人恰有了情,有情人到头来最无情。”

  姬昼闷下一口果酒,酒入喉间,甘冽里掺了一丝辛辣,似他的心境。他攥着这把酒壶,目光迷惘地看向了漫天星光,说:“凉薄,冷血,心狠手辣。我母……母亲也这么说我,她也是这样说。”

  酒意湛凉悠长地划过齿舌,他深吸一口气,续道,“可是咱们这样的人,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我若不凉薄冷血,不够心狠手辣,只怕早就连骨渣也不剩了。……我此前从未觉得我做得不对,如今却开始怀疑,一切又是否值得。”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死后成了一把白骨,谁还在意身后之名?毕竟这天下骂我的远比骂你夫人的多,我也从未在意过。至于值不值得,并非你我所要担心之事。”他顿了一顿,以手支颐,续道:“……世间安得双全法。忠孝尚难两全,何况是江山美人。”

  话音落后,姬昼却久久地缄默了,沈约奇怪地瞧他一眼,他的眸光烁烁,仿佛眼眶湿润,“她一个弱女子,要承担那么多恶名。我现下连想一想……也觉得对她太残忍。她不是我们这种人,她既单纯又善良,不应承受这些。”

  沈约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世上最怕不是做不到,而是来不及。她还在,你还爱,那就来得及。你可以……”他附耳说了一阵。                        

                            

  姬昼的眸光略低,心中像又燃起了一线火光。

  ——

  次日,夏天子正在美人簇拥里饮酒,殿外来人通传晋王到。

  夏天子“啊”了一声,那士官立即讪笑贴近他耳朵重复道:“是晋王姬昼到了。”

  夏天子这才缓缓从美人堆里坐起,老眼昏花不知拥的美人可是昨日那位,只是扯开嗓子叫了一声:“……诸全先生在么?”

  坐在天子之左最尊贵的位置上,一个身材短小、头发稀疏且留了两撇胡子的男人慢腾腾站起,拱了拱手:“诸全在。”

  夏天子说:“先生去招待一下那个……”

  士官提醒道:“晋王。”

  “晋王。”

  诸全眯了眯眼,面上却也没有带笑,他自然知道夏天子昏聩年老,或许连他容貌都看不清楚了,只是说道:“臣遵旨。”

  诸全和晋王有那么些过节,几年前,晋王在海光盛宴上将他遣送回钤京,成了好一阵的笑柄,此事他还没有找他算账。

  现下,他既来到钤京,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么?

  他仔细一想,捋了捋两撇胡子,愈加得意地笑起来,他自然得让他知道,这世上不独有他晋王姬昼,还有他这个天子近臣。

  殿外通传不久,殿门大敞,迎着天光走近一人,身着玄地赤纹正统礼服,戴通天冠,怀抱玉笏,端是俊雅肃严,一步一步进得殿来,眉眼还含着几分笑意,但真假不可辨认。

  随同他进来的,还有晋国列卿排成两列。

  歌舞未停,姬昼步步稳稳踏过长道,那些舞女又怎么敢同他为难,早已被震慑得往后退去。

  到得阶陛之下,他行了一礼,说:“臣晋王姬昼,恭祝天子万寿无疆。”                        

                            

  诸全见他跪下行礼,夏天子俨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一阵,心想着这也是变相地跪了他,倒也叫他多跪一会儿。

  但姬昼行过礼后并未等待夏天子叫平身已直起身来。

  诸全以为自己拿到了把柄,立即瞪眼说道:“晋王怎不等天子之命,擅自起身?”

  夏天子与晋国同姓,若论辈分,这已经垂暮之年的夏天子还需叫姬昼一声叔叔。

  姬昼微微一笑,目光幽深:“论辈分,天子尚需称我一声叔叔,我只怕你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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