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魔都
魔界初现时，以魔主为首，众魔皆求永生不死，然，只有魔主求得永生之体。魔主不理魔界诸事，随后万年中，魔界逐渐演变成万恶城。
魔都是建立于魔界之外的人城，但隶属魔界，是凡人通往魔界的唯一一条路。如凡人想成为修士必须拥有灵根经过考核一样，凡人想成为魔修必须经过魔都的考验。
魔都只允许人与魔通行，其中多是亡命之徒，更有命数已尽却未死的未亡人。对于这些未亡人，冥界鬼族无法进入魔都，只能交由仙界处理。
魔界虽维护未亡人，但不会为他们更改魔都的规矩，因此仙界不时派遣仙者化作凡人进入魔都进行清理，顺便打入魔界，观察魔族动向。
距离魔都最近的城镇中，化作凡人的二殿下缩水成了少年模样，皮肤白皙水嫩，像初夏时节刚开的栀子花。
“还以为殿下会变成老爷爷模样，怎么还缩水了不少。”明明都一千多岁的人了，一夕化作凡人反倒变小不少了。
二殿下瞧着镜子里站的端端正正的少年人，露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不高兴。
“殿下这副模样像极了没吃到糖的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二殿下踮起脚看着镜子里身量相似的两人，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殿下是要先适应几日再去魔都，还是……”殿下这胜负欲，总是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现在就去！”二殿下袖子下的双手握拳，目光坚定，大步向外走去。
“殿下可还记得进入魔都后，要……”
不等玉七说完，二殿下抢答道：“不离景安三尺外，不同外人讲话。”
“身上哪里不舒服，都要及时告诉我。”玉七仔细交待着，殿下天生仙胎，突然变成凡人，恐怕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二殿下点头，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都和从前不一样，脚似乎变重了，身体也变重，好像有一股力量使劲拉着自己向下。
“因为殿下身体变弱了，以后每天都要喝水，一日三餐一顿不能少。”
“好。”二殿下保证听话。
魔都入口处，藏青色长衫的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穿着月白色锦衣的少年，这样一明一暗的两人，瞬间吸引了主事人的注意。
“两位想要入魔都？”
“晚辈孙七见过前辈。”
不等玉七再说什么，主事绕过玉七走到二殿下身旁，询问道：“小公子你为何要来魔都？”
“私奔。”二殿下如实回答。
这话倒让主事眼皮一跳，心道：这小公子周身的气质看上去不想是嗜血如命的人，为爱私奔，年轻真好。
“魔都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快走吧！”主事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准备离开。
“前辈且慢，前辈有所不知，我二人两情相悦，已到了婚嫁之时，奈何他父亲极力反对我们。”
“然后呢？”
“然后……”玉七微微低头，面色依旧道：“然后，我杀了他。”
他平静的语气里暗藏无穷的杀意，毫无疑问，若那小公子的爹还在，他一定会再补两刀。
说罢，还转身回头柔声安慰那小公子，道：“殿下莫怕。”
那小公子也是个心大的，眼睛里满满的欢喜。
主事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魔都不缺罪大恶极不顾伦常之人，往往那些以杀人为乐的，都走不到最后，入不了魔界。
“魔都的规矩两位可知？”
“还请前辈赐教。”玉七垂首侧耳，一副诚恳受教的模样。
主事坐下公事公办地介绍了两句，又拿出身份牌，写上两人的名字：叶蘅，孙七。
“进入魔都后，生死自负。身份牌中每七日分发一百钱，用以吃喝，其他获取钱的方式两位应当清楚。”
“多谢前辈告知。”玉七接过两块铁质的身份牌，带着二殿下从南侧门进入魔都。
这两位，一个眼神单纯不食人间烟火，一个彬彬有礼温恭自虚，看不出丝毫恶意，这样的人要么藏的极深定能入魔界，要么一日也活不到。
不待主事深想，入口处又迎来了新人，每天入魔都之人，少则数十多则数百。
魔都中，四季分明，阳光充足的白日禁杀，夜幕降临之后，生死不论。说是为了适应魔界中被魔气笼罩，暗无天日的生活。
一入魔都，除却屹立在中心的百宝阁，其余四处皆是青石碧瓦建造的院落，入住这样普普通通的院落并不需要额外支付钱，却有随时被猎杀的风险。
玉七带着二殿下一路向北，穿梭在错中复杂的小巷子里，寻找一处合适且无主的院落。接下来要在魔都至少生活十五年，两人需要一处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院子。
“景安，这个！”二殿下直觉发动，指着北面一处坐北朝南的青石小院。
木门后是长廊，长廊围绕着青石铺路的小院，青石缝隙间被青灰色的碎石填满，院子西边有打好的木桩和石桌，东边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还长着几棵野草。
“论眼光，还得是殿下。”有独立水井，用水方便不怕有人投毒，井绳和木桶还是新的，能用上许久。
打开屋门，灰尘扑面而来，二殿下迟疑地站在门外，伸手想从空间里掏几张清尘符出来，然后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用不了。
见状，玉七打桶清水先将院子里的木桩和石桌擦拭干净，唤那位三个月用掉千张清尘符的二殿下坐好，随后挽起长袖及裤腿，开始收拾屋子。
热心好学的二殿下想去帮忙，但被要求坐好想想家里还缺什么。
“厨具！”除了打架和做饭，没别的特长的二殿下对厨房极其积极，一会儿就在心里拟好了待购名录。
“殿下，我们手里没那么多钱，过两日再看厨房。”说来还不知道百宝阁里的物价如何，魔都里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只能从百宝阁采购或者是抢其他居民的。
以二殿下的性子，定是干不出抢东西的事儿来。
“那听你的。”此时的二殿下对自己的挑剔一无所知。
一块身份牌里每七日进账一百钱，每杀一人可获取其身份牌里剩余的钱，并且一块身份牌可兑换一千钱。
为了防止有群体恶意出售身份牌，魔都每三个月查一次身份牌，确保一人一牌。
魔都极其欢迎新人，因为新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紧紧跟在玉七身后带着些稚嫩的二殿下，一入百宝阁便被众道目光锁定，这样端正正直一看就是出身名门、刚出家门的少年竟然被放了进来。
“景安。”二殿下扯住景安的衣袖，看向架子上摆放的一套茶具。
“殿下喜欢？”玉七扫一眼标价，两千钱，殿下的眼光真不错，“可我们买不起。”
“下次。”向来不知钱为何物的二殿下，头一回吃到没钱的苦。
迎面走来一位姿态妖娆的红衣美人，美人用绣着桃花的团扇半遮面，只露一双多情眼，眼如秋波煞是勾魂。
“不知这位公子可有家室？”只听美人轻轻开口，拦住准备离开此处去采买衣被和熟食的两人。
一双美目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玉七，二殿下怒目而视上前将景安挡住，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
玉七低头藏在袖子下的手勾起二殿下的掌心，示意殿下不要生气，随后垂首略带歉意地说道：
“抱歉，让姑娘失望了，在下已是有夫之夫。”
这副彬彬有礼又认真的态度，让二殿下心花怒放，险些没忍住就要凑上去贴贴，私奔不用嫁娶直接成家，私奔似乎不错。
仙主大人此刻在仙界找傻儿子已找疯，若不是二殿下的命牌还在，恐怕就要掘地三尺了。可惜仙主大人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出必告尊敬父亲的二殿下跟情郎私奔去了。
“他？”红衣美人好似吞了苍蝇一般，恶心道：“真是瞎了眼了。”
美人扭着腰身面露不善，还想留着玩玩，被用过的垃圾还是清理的好。
玉七感应着脑海中新多出来的那道恶意，正是方寸那位红衣姑娘的，恶意似乎少了几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样子这位红衣姑娘树敌不少。
玉七抬头环视四周，发现二楼角落里有一位黑袍白胡子老者看向那红衣姑娘的眼神充满了杀意，毫不掩饰的杀意。
在魔都只有人和魔族，老者恰好是正经的魔族，魔族不能直接向拥有身份牌的人出手，多大的仇恨也只能等到此人进入魔界之后再动手。
若此人进不去魔界，那这仇也便不用报了。
路过那名老者时，玉七多看了两眼，只因老者身后是草药铺子。
“晚辈孙七，见过前辈。”
卖药的老者对这两名即将死在魔都的孩子，谈不上好感也没什么恶意，但有些好奇姓孙的想干什么。
魔都一药千钱，需要买药的，基本都离死不远了。
“晚辈并无他意，还请前辈告知药馆几时打烊。”
“卯时开，酉时闭。”
“多谢前辈告知。”
玉七默默记下时辰，来时带的金疮药只有一瓶，还有些应急用的解毒丹和驱虫粉，过两日需要来采买一些其他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殿下想要吃什么？”魔都里买的熟食，最便宜的馒头十钱一个，一百钱最多只能买十个馒头，七日十个馒头，可活不过魔都嗜血的夜晚。
“还剩多少钱？”二殿下开始盘算，花了一百钱钱买了薄被单，和两套换洗的布衣。
“还剩殿下手里的一百钱，殿下想请我吃什么？”
“最好吃的。”二殿下毫不犹豫地带着玉七花光了仅剩的一百钱。“景安，这个没我做的好吃。”
“确实，比不上殿下做的。”玉七将没吃完的糕点打包带走。殿下吃的这两块糕点，到了夜里许会饿。
“景安，怎么赚钱，一起。”回去的路上二殿下终于记起询问钱从何处来。
“等到夜里，殿下就知道了。”来百宝阁的这一趟，收割了许多恶意，眼下身后就跟着不少人。
回到一尘不染的屋子里，困意来袭的二殿下坐在床边盯着脚上靴子，眼神有些微妙。
“殿下在看什么？”玉七蹲下帮殿下脱鞋，却见殿下的袜子脚趾处带着淡淡的血迹湿了一片，“殿下不疼吗？”
“不疼。”二殿下摇头，就是袜子湿了，穿着不太舒服。
玉七端来清水替殿下处理伤口，殿下白嫩的脚趾上像是开了一排粉嫩的花朵。
殿下从前皮实的很，狠狠咬上一口才能留下一天就能消的印子，何时受过这磨脚的罪。
“殿下有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没想到殿下变成凡人后，皮肤娇嫩成这个样子。有些后悔带殿下来魔都了，这才第一日。
“景安，困了。”二殿下揉着眼睛，有些控制不住突然袭来的困意。
“殿下快睡吧，我守着殿下。”窗外天色渐晚，希望那些人来的时候动静小些，别吵醒了殿下。
来的时候只带了两把普通的铁剑，一把放在枕头下给二殿下防身用，另一把此刻正在玉七手中，那些人踩着夜幕飞快踏入院子中，想要快速收割院子里这两个新人，然后再去下一处。
来者一共五人，看红色衣袍的装束和衣角银线绣着的桃花，是出自同一个帮派，桃花。
在魔都，为了能安稳活到十五年，多数人会选择加入一个帮派，寻求合作，围剿源源不断的新人或参与帮派争斗，来获取足够的钱。
新人只有活过七日后，才有资格加入所谓帮派。
刀刃白进红出，玉七捡起桃花帮派送来的五个令牌，里头果然是一分钱都没有。
魔都大致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分别有两个帮派，帮派之争，争的就是新人的人头数。每日进魔都的新人数量并非够分，总会有多有少，谁都想拿多的。
玉七和二殿下所居住的北区，两个帮派分别是桃花和兰草，今日遇见的那位红衣姑娘是桃花帮派的三当家。
来的第一波人，半个时辰内得不到回信，便会有第二波，第二波应当是七人。过了第二波，今晚就算安宁了。
再杀七人之后，玉七这次放心走到井边掀开盖子，打了桶清水，脱掉外衣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殿下不喜欢血腥味。
至于院子里的尸体，天亮时就会消失，连带着那些血迹一起。
推开屋门，二殿下光着腿，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原本二殿下听到外头的声响，拎起剑就要往外走的，可惜刚走几步，就被突然袭来的尿意惊呆了。
“殿下？”玉七移开目光，一时摸不准二殿下的意图，直到看到地上湿了的裤子。
玉七轻笑一声，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二殿下，竟然尿裤子了。“殿下几岁了？”
“一千零九岁。”二殿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不确定是八还是九，最后落在了九上头。
“这么大了还尿裤子？”玉七拿出备好的换洗衣服丢给殿下。也是，殿下从前不识五谷，五味都没尝全，若不是为了我想来连厨房都不会去。
“没有还，第一次。”二殿下对这突然出现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又问：“人都这样？”
“对，殿下穿上衣服跟我来。”
“去哪？”
“茅厕，难道殿下想以后都湿裤子？”玉七带着二殿下沿着长廊走到后院，后院还有一处洗浴的小屋子，但里头缺个浴桶。
“不想。景安，做人麻烦，会饿会困还要如厕。”
“以后还会更麻烦，殿下还想留下吗？”
勤学的二殿下点头，问道：“你学了多久？”
“算起来，三岁，四岁，四年。”
“我比你厉害！”二殿下的好胜心，总会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对，殿下厉害。”
“泡温泉。”二殿下站在后院，借着月光才看清后院里头没有温泉。
“殿下脚上有伤，屋里也没浴桶，委屈殿下先擦一擦身子。”方才煮了锅水，也该热了。
“好。”
洗漱完毕，看着稍窄的床铺，玉七扭头问道：“殿下想睡哪？”
二殿下眼前一亮，眼睛里满是期待。玉七从殿下的眼睛里看出了，他想睡在下面的意图。
“殿下睡里面。”玉七不由分说地抱起殿下放在床上。
闷闷不乐的二殿下掀起被子遮住脸，总之就是不开心。
“这里不适合谈情说爱。”殿下的开心和不开心简单到，看一眼就能知道，“但，如果殿下一定要谈，那我奉陪到底。”
“好。”黑夜里，二殿下抬头凑上去贴贴。贴贴的要点就是咬一大口，看着玉七嘴边的牙印，殿下弯了弯眼睛。
“现在，休息。”
原本睡姿端正的二殿下，如今侧身躺着，变小的手掌熟练地扯开玉七的衣领，一顿摸索。
“殿下何时有了这种癖好？”玉七枕着右手，轻声笑道。
“刚才。”
“这么喜欢？”
“二，四，六，八，多了两块。”
“别乱动，快休息。”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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