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哈嘿!再来!再来!”大老板兴奋的鼓着掌，大声为喝下第三杯酒的姑娘喝彩。他上下挥舞着手臂，头顶剩下的可怜头发左右摆动着，干瘪的耷拉在油光锃亮的脑门上。
萨菲迈起长腿缓缓靠了过来，他在克劳德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来，翘起左腿慵懒的倚在绒布的靠背上。他并不在乎局面的高调或混乱，毫无意义的现实对他就像一部拙劣的电影，唯一可圈可点之处只是一抹独一无二的金色。
安全距离被突破正让哨兵正感到坐立不安，少年特意与胎记脸留下的小小缝隙被轻易的挤压。男人死死的黏在克劳德的身侧，他们马上要一同从签筒中抽出属于自己的签。
克劳德没玩过这个，他听到女孩们把它叫做国王游戏。好在规则通俗易懂，总共7枚签子中会包含有1-6编号的数字签和写有国王的字签。抽到国王的玩家就是本轮的胜者，他可以任选其他数字来对持有它们的玩家做出要求。
完全没有圈圈绕绕的设计，显然这是单纯为了炒热气氛而存在的玩法。胎记男主动做东，拿起签筒随意摇晃了一下，把签尾朝向古留根尾。在主宾抽走一只后，他又依次递给每一位，最后是克劳德。
“哇!我是国王。”盘着头发的贝蒂惊喜的叫出声。“我想想。那就1号喂4号吃蛋糕吧!”
哨兵松了口气，他是5号，不用变成供人享乐的小丑。他眼见1号的火辣姑娘从沙发上蹭过来，夸张的跨坐在身边胎记男的大腿上，整个上身都贴在男人的怀里，表情魅惑的眨着眼。
只是喂个蛋糕至于吗，克劳德感到一阵恶寒。为了不孤立在局面外，他敷衍的跟着其他人一起鼓着掌。胡思乱想间，他看到对侧的萨菲正仰着头愣神，身形忽明忽暗。他又出现不稳定的症状了，克劳德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忧虑，但他仍然不能移开注意力。仰头的姿势让萨菲的喉结完全暴露出来，凸起的曲线让克劳德生出想咬一口的念头。
“哇哦，这次是我!那1号去喂6号喝两杯blackrussian吧!”在克劳德走神时，第二轮已经火热的开始了，他依然是没有选择的最后一个人。天那，他刚刚在想什么，克劳德把出格的想法打包丢的远远的，把倒扣的牌子翻过来。
他的好运用光了，手中的6号签明晃晃的彰显着现实。那1号呢，哨兵抬头搜寻着，希望至少是三位漂亮的女性中的一个，而后他就窒息的察觉，那根木签正被握在古留根尾手里。
胖滚滚的老板兴致勃勃的嘿嘿笑着，从桌上一排颜色各异的鸡尾酒中挑出两杯深咖色的来。
少年做着思想斗争，他不断闪出就此开溜的想法，都被闪着金光的gil一一压在最底下。他决定敌不动我不动，寄希望以冷淡的态度来破坏男人的性质。
“来吧，小猫咪，说起来我是不是见过你。”事与愿违，大老板似乎对少年的抗拒表现出非凡的兴趣。他庞大的身躯凑过来，兴致高昂的发出轰鸣，不由分说便把酒杯粗鲁挤进克劳德紧抿的唇间，抵上哨兵的牙齿。
克劳德猝不及防，不得不吞下送到口腔里的冰凉酒液。“惩罚”的味道比他预想的要缓和的多，微辣中带着齁人甜味。他自己握住酒杯，意图让古留根尾放手，而男人无视了他的要求，用更高的角度加大了灌酒的动作。毫无疑问，男人喜欢看别人顺从的狼狈模样。
晶亮的液体从哨兵的嘴角滑下，他被急促动作呛了一下，胸口的布料浸湿了一小片，紧紧贴伏在肌肤上。视角的空隙里是稳定下来的萨菲阴沉的脸色，他看古留根尾的眼神就像给腐肉泼上汽油，下一步便是掏出打火机。克劳德第一次见到精神体做出这幅表情，即使没有压低眉头，散发的气场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他在生气，克劳德对这个认知感到新奇，他以为萨菲不会留心任何事情，男人一直以来都像个高高在上的局外人，任由故事里掀起什么狂风暴雨也片叶不沾身。
哨兵在精神中努力阻止着银发男人，同时无法自控的渗出满足感。
萨菲在意他，正如他在意萨菲那样。
但他不能再出岔子了。如果真的让这里变成惨案现场，那克劳德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个无与伦比的笑话。也许是感受到克劳德的心情，男人危险的意图暂时消散了，他勉强就哨兵的恳求搁置下搞破坏的计划。
第二杯下肚，克劳德立刻扭头开始咳嗽，那味道太腻了。他的胃里像在燃烧，一路加热了他的身躯，煮熟了他的脑子。哨兵小瞧了这两杯人畜无害的调酒，当叠加的后劲涌上来时，克劳德的眼前都开始带着重影。
古留根尾对少年颤抖的肩膀感到满意，他用油腻的手掐了下克劳德的胳膊，悠哉悠哉的回到姑娘们中间。
“克劳德。你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萨菲用沙哑的声音冲击着克劳德的耳朵。他的语气像是诱哄，也像在撒娇。但哨兵知道这是隐晦的最后通牒，代表着如果他不这么做，马上就要有人遭殃了。
哨兵本能的听从了精神体的意见，他颤巍巍的站起来，被酒精蒙蔽的大脑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有胎记的男人低笑了一声，他起身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克劳德，向古留根尾挤眉弄眼。“哦这位小伙子看起来要吐了，我带他去清理一下。祝您玩的开心？”
古留根尾怪异的挑起嘴角，他用猥琐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哈嘿，当然。玩的开心。”他为失去一个漂亮的男孩而惋惜，但当他按下服务铃后，不一会就有更多的姑娘出现，鱼贯而入把他簇拥了起来，填补了他的遗憾。他变成了真正的国王，肆意的用手一一抚摸过她们，然后随意的拧开一瓶瓶名贵的好酒，泼洒在她们的皮肤上，把她们变成烂熟透红的果实。
狂欢仍在继续。
被扶着从侧门离开的克劳德在冷风拂过的时候清醒了一些，他费力的拉回自己的神经，推开了身边的男人。他随即落入了另一个拥抱，萨菲伸出双臂把他整个环住，拉入自己的胸膛。那和真正的躯体似乎有些区别，但克劳德能完全感受到应该品尝的一切。无论是视觉、嗅觉还是触觉。明明一无所有，却一应俱全。
难以表达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它像掺了血腥味的木调，也像开在冰天雪地里的曼珠沙华。交织的混乱感正如拥有它的主人一样危险而神秘。说不清那是究竟是体香还是向导素，它们正汹涌的灌进哨兵的五脏六腑，即使少年只是隐秘的轻嗅了一口。克劳德整个人像被扔进了陈年的酒桶中，全须全尾的浸泡着，每一个细胞都腌杂进萨菲的一部分。
哨兵的脸红成一片，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肝脏力不能支，酒精终于席卷了所有的毛细血管。
萨菲歪头注视他的样子像一只餍足的猫收起爪子，银色毛发闪闪发光，漂亮的人畜无害。哨兵小心收拾着自己泛滥的联想，他知道自己醉的厉害，否则不会产生类似天马行空的类比。
胎记男子毫不意外的静候在一侧，闲散的用鞋跟敲着地面，在第七下结束后发出声响。
“因果之缘，梦想也好，荣耀也罢……”
“已然尽失。”他毫不怯弱的高声朗诵着晦涩的诗句，回音在楼台间碰撞折叠。像是悲歌，也是怒号，还是垂暮老人的喃喃自语。
“杰内西斯。”萨菲并未转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即使到现在，你也还记着《loveless》。”
男子并未认同，他踱步到萨菲的面前反问着。“英雄先生，我以为你认识的杰内西斯要比这副样子更英俊一些。”
“那你可以试试穿上红色皮衣。”
“哈——没错，一定要是细腻的山羊皮，绵羊皮总是被划烂，修补它浪费的金钱可以再重新换一件。”男人从闷声笑着逐渐变得张狂，最后猛然收住，化为一声长叹。
“在出尽风头的英雄被处死后，我就在追寻着高不可攀的价值。黑夜从未离去，朝阳也未升起。杰内西斯毫无意义的死了，霍兰德把提前保存的人格记忆数据拷贝进了一具空壳。作为回报，复活的人偶给予了他最后的末路。”
短暂的沉默被三个人默契的拉长，克劳德垂头静静听着，吸收着他能理解的部分。这是他从未踏足的领域，他的精神体是个闻名遐迩的英雄，有旧识也有故事，而他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今夜碰到这位“杰内西斯”，他说不定仍会抱有一丝丝的天真，期望男人能有个单纯的背景，是自己凭空捏造出的陪伴者。
萨菲并未被男子的发言所打动，他近乎怜悯的目光落在对方颧骨那块丑陋的斑痕上。
“回答我，萨菲罗斯。我是什么？而你，又是什么？”
“你希望听到怎样的答复。要我编一个体贴的回答吗？”
“不，那正是最无关紧要的。多讽刺啊，死去的怪物并未离开，还创造了新的眷属。”
克劳德感受到男人的矛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突然庆幸自己喝了酒，迟钝感很好的缓和了源源不断的焦虑和困惑。
“感到无助？别在意这个，小陆行鸟，我不是针对你。你已经为你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虽然我应该更早一些提醒你的，可惜那时候的杰内西斯也是个白痴。”
男人耸耸肩，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克劳德，毫不留恋的向车库走去。
“即使是没有约定的明天，我也一定会回到你所站的地方……”男人婉转的尾音越发飘渺，不消半刻就无影无踪。
空旷的街道很快就只剩下克劳德一个会呼吸的生物。他额前的碎发有些杂乱，消不去的酡红一直蔓延到锁骨。
萨菲的下唇微微动了一下，克劳德在他说话前把手捂了上去。“我困了，先回去吧。萨菲罗斯”。尝试用从他人那里得知的名字来称呼银发人很容易，吐出那四个字也顺滑的朗朗上口。
他说完就闷头向前，像要甩掉所有的烦恼。萨菲罗斯和往常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顺理成章的伸手捉住了哨兵惯性后摆的掌心。
“我不认路，克劳德。”他说的坦然又义正言辞，紧紧握住少年并不宽厚的手掌。
克劳德微妙的停顿一下，发现甩不开男人的桎梏后轻飘飘的回握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行进，难得默不作声。
别向后看，克劳德告诫着自己。
一碧如洗的夜空洒下澄澈的月光，万籁俱寂的公路上只剩下一人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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