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雪易逝

穆长盈睁开眼，薛晏赵南城周乐斐都站在她的身边，还有趴在床边哭成泪人的穆靖云和穆菀菱，她没有死吗？胸口撕裂痛感完全消失了，穆长盈马上起身，“朕还没死？”

        “皇姐！”穆靖云和穆菀菱扑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穆长盈没想到自己还活着，揉着弟弟妹妹的头，“好了，好了，皇姐没事。”穆长盈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离枯呢？沈离枯呢？”沈离枯说过万蛊之王没有解药，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何你们都不说话？”

        众人神色各异，都不敢看她的眼睛，穆长盈的心悬了起来，“倒是说话啊，他人呢？”

        薛晏哀伤的开口道，“他在偏殿。”

        “为何不来见朕？他怎么了？”穆长盈声音已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从未像现在一样的慌张，她顾不上换衣服直奔偏殿，鞋都没穿，没人阻拦她，短短的一段路穆长盈走的异常漫长，她祈求着沈离枯不要有事，推开房门，雪色的帷幔里躺着个人，他像是睡着了，安静的很。穆长盈撩开帐子，沈离枯就躺在那儿，苍白的脸几乎要和帐子融为一体，“离枯！”穆长盈轻声唤着他，沈离枯没有反应，“离枯——”穆长盈已控制不住的颤抖，哽咽着，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决堤，“离枯，你——”

        “他还活着，只是——”薛晏将外衣披在穆长盈身上，“你大病初愈，应注意些。”

        “只是什么？离枯到底怎么了？薛晏请你告诉朕。”穆长盈从未想现在一样不知所措，像个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女孩儿。

        薛晏平静的眉眼染上了一层哀伤，“万蛊之王确实无药可解，但有解毒之法，就是换血。他和你换了血，怕是命不久矣。”

        穆长盈瘫坐在床边，头发散乱，泪如雨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朕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朕从没想过让他以命换命，我不要他死——”

        薛晏扶起穆长盈，“陛下，不要这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陪他走完剩下的时间。还有一事，平阳公主在府上中毒而死，死的很惨，我猜是沈离枯下的毒，毕竟她曾用雪灵芝威胁沈离枯。”

        穆长盈泪眼含恨，“她早该死了，坑害皇姐去和亲，平日里横行霸道，毒死她真是太过便宜她了，如果她现在还活着朕一定千刀万剐了她。”

        薛晏没有再多言，安静的离去，穆长盈处于崩溃的边缘，但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她不能忘记的身份，她是一国之君，不能失了方寸，想到不久之后沈离枯便要离她而去，心如刀绞，两日后，沈离枯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生气，看到穆长盈时的瞬间眼睛变得明亮起来，“陛下，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穆长盈一下红了眼眶，“朕很好，倒是你，昏迷了这么久，朕都担心死了。”

        沈离枯蹭着穆长盈的手背，小猫一样，“我也有累得时候，所以睡得久了一些，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穆长盈强装的冷静终于再也难以维持，眼泪滴在沈离枯的胸前，沈离枯心疼的笑着，为她拭去眼泪，“不要哭，你哭起来并不好看。”

        “离枯，你让朕怎么办？朕最后悔的事就是带你回来，本想着带你回来能保护你，到头来却让你为——”

        沈离枯忙捂住她的嘴，“我这一生凉薄，从未奢望过温暖，能遇到陛下，已是人生最大的幸运，能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很知足了。”

        “可我不知足，我舍不得你——”穆长盈紧紧抱着沈离枯，“离枯，答应朕，不要离开朕好吗？”

        沈离枯凉薄的双眸含泪，“对不起，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我希望你活着，幸福的过完一生。”

        原来痛不欲生是这种感觉，穆长盈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现在完全无法接受，穆长盈抱着他哭了好久。接下来的几个月沈离枯很少出门，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走路都会摔倒，从夏到秋，沈离枯最喜欢湖里的荷花，可惜眼看就要入冬了，湖里连荷叶都枯黄了，沈离枯披了件单薄的衣衫趴在窗边。

        下雨了，他抱着膝盖望着外面的冷雨，原来天都的雨竟然可以如此寒凉刺骨。“下雨了，你还开着窗做什么？”穆长盈着急的去关窗，沈离枯拉住她的手，“不要关窗，我喜欢外面的景色。”他的声音很轻，面色愈发的苍白，人也很消瘦。

        “可是——”穆长盈没有再说什么，挨着他坐下，“马上要入冬了，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沈离枯苍白的笑着，眼神死寂，“我一个将死之人怕什么风寒。”

        穆长盈面色一下沉了下来，沈离枯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的吓人，“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穆长盈没有看他，心在滴血，“朕不会食言的。”

        沈离枯开心的将头靠在她的肩膀，“马上就到冬天了是吗？会下雪吗？我从未见过雪，真的很想看一看。”

        “你会看到的。”她多希望时间能慢下来，每过一天，沈离枯的生命就消逝一天。很快天都城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染白了整座皇城，沈离枯不顾宫人的阻拦跑了出来。大雪纷飞，真的美极了，人间原来还有如此美丽的东西，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穆长盈湿了眼眶，太医说也就这一两天了，可她做不到。“这是什么花？”沈离枯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在红梅的映衬下他的面色和雪一般。

        “这是梅花，越是寒冷它开的越热烈。”穆长盈声音哽咽。

        “红艳似火，就像你一样。”沈离枯的笑容像白雪消融，似乎马上就要消逝无踪。

        “离枯！”穆长盈大喊，沈离枯倒在了雪地上，嘴角已溢出了血，滴在雪地上似朵朵红梅盛开。“离枯——”

        沈离枯抚摸着穆长盈的脸，“你答应我的，待我走后要很快忘记我，幸福的过完一生，来生——来生换你来寻我。”

        “好！可是——”可是要她如何做到，她做不到，眼泪决堤，“离枯，不要离开我，这辈子我没求过人，只这一次，求求你好不好。”

        “不好。”沈离枯气息微弱如丝，任性的笑着，“我一直都这么任性的，谁让陛下这么宠着我，你不要难过，要很快忘了我，幸福的过完一生，来生再来找我。不要食言…………”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将一切都覆盖在白雪之下，“离枯——”穆长盈的声音淹没在大雪中，沈离枯慢慢合上了眼睛，最后一滴泪无声的落在雪地里，他又何尝舍得她，这凉薄的一生唯一能抓住的温暖，又怎舍得放手，可奈何生命已走到尽头，能和她相遇，相知，相爱，此生再也无其他所求，只是遗憾生命短暂。

        “离枯——”穆长盈呼喊着，抬头只见满天大雪无情的落下，落在她的眼中被泪水融化。不知过了多久，雪慢慢停了下来，沈离枯像是睡着了一般枕在她的腿上，红梅盛开，热烈如火，那么鲜艳，那么美丽。穆长盈脸上的泪痕已干，手脚似乎失去了知觉…………

        “离枯——”，穆长盈从梦中哭醒，天还没亮，寒风呼啸，她摸着脸上的眼泪，枕头被泪水打湿，她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七年了，她最怕梦到沈离枯死去的样子，脸埋在膝盖上，沈离枯离世她平静的很，看似没有过多的悲伤，因为这是她承诺他的，平静的将他的骨灰洒在雪中，他说不喜欢被土掩埋，想睡在雪里。就像她答应沈离枯的那样，没有难过，照常上朝，照常生活，直到有次宫人无意提及沈离枯，她暴怒不已，宫里再也没人提起沈离枯的名字，那年冬天她又杀了一批崇文馆的学子，手段血腥暴力，也因此被文人所不待见，才有了后来不断被话本作者编排的事。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穆长盈哭醒后再也没有入睡，她不想再回忆了，不想再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哭过后反而释然了许多，清晨雪还在下，穆长盈站在雪地里，望着满天雪花，回忆着沈离枯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离枯朕要往前走了，以后不会再难过了。大雪中似乎看到了沈离枯的笑脸，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为她高兴。头顶突然被一把油纸伞遮住，回头便看见白澄站在她的身后，“陛下穿的如此单薄站在雪地里，不怕染了风寒？”

        穆长盈见白澄冷着一张脸，释然的笑了笑，“不怕，朕身强体健，不会轻易染风寒的。”

        白澄冷着一张脸，不由分说的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雪大，还是进屋吧。”

        穆长盈跟着白澄进屋了，白澄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是做噩梦了吗？他上一次见穆长盈流泪还是四年前，她喝醉酒的时候。“陛下昨晚睡得如何？”

        穆长盈，“不好，外面风太大，吵得朕头疼。”

        白澄，“臣也是，等雪停了，臣送陛下回宫。”

        穆长盈，“先不回宫，跟朕去趟吏部，朕有些事需要去确认。”

        看她神色严峻，想必是很严重的事，“陛下想确认什么事？”

        穆长盈神秘的一笑，“司徒嫣！”

        白澄，“臣四年前去吏部确认过，并无发现，还被林遨盯上了，陛下现在去查必然什么也没有了。而且臣至今不明白，林大将军为何怕人查司徒嫣，难道真是他火烧了罗家？”

        穆长盈，“不尽然，朕觉得他怕的是自己的母亲虞夫人和司徒嫣之间的事被发现，更或者虞夫人本身就带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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