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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香见的心结


不远处玉阶高筑,翠瓦青台,隐约见得水光氤氲,碧波粼粼。香见不觉甚是惊诧,明明身在黄沙蔽日,黄土漫天的山沟沟,怎么一下子就现出一汪温泉呢?

        正疑惑着,一排白衣仙子迤逦而来,分列两侧,异口同声朝着香见道:“常羲神女安好,奴婢们服侍神女沐浴!”

        常羲女神,传说中的月亮之母,上古天帝帝俊的妻子,她们为何如此称呼自己?

        正疑惑着,福康安突然出现在身侧,头戴玉皇冠,身穿赭黄袍,神色冷峻威严。面前的一众仙子顿时跪伏在地,口中称,“天帝万安!”

        香见不自觉地笑笑,想着自己大概是陷入了某个角色扮演的空间,不过这称呼听着也算顺耳,再数数面前身姿窈窕的仙子,二十四个,也算是个气派的仪仗。

        身旁的人低头望向她,执了她的手温存耳语,“这玉女汤专为爱妃而建,随孤一同试试如何?”

        香见的脸一红,这福小三怎么越来越没正经,当着这么多人就提出同浴的要求,叫人怎么答……

        她想了想,又确实不想拒绝,只低着头答道:“那你,能不能,让她们先回避啊。”

        帝俊朗声一笑,挥挥手,那两排仙娥便消失无踪,两人已飞身到了玉阶之前,他忽然将香见打横抱起,放在一片着意打造的莲花灵台之上,一边为她褪去外衣,一边低声轻吟:

        “地底烁朱火,沙傍放素烟,神女踏清池,尽染桃花色。”

        天上地下一片空濛,唯余莲台畔浅浅一汪泓波,男子缓缓俯身,眼眸中星光点点,皆是情致璨然。

        香见脑海中已是一片迷离,整个人如同被融化了一般,肩头与他的唇角相接,瞬间滚烫绯红。她迷迷糊糊的攀住他的手臂,正呢喃着他的名字……

        突然间,一声叱喝在头顶炸开,香见猛地睁开眼。身侧的一汪碧波之上,竟然起了熊熊烈火,烈火中是无数阴魂嘶吼挣扎。

        眼前温存抚慰的天帝,眨眼间竟化为妙音娘子,手中寒光闪烁,转眼间利刃已经没入自己的肩头。她一张惨白阴沉的脸狞笑着,不断在眼前放大,香见惊恐的凝视着她,甚至来不及呻音。

        “服了我的化骨散,还以为能跑得掉?”那冷冽的语调如同枷锁,瞬间便扼住她的咽喉。

        身前“哗啦”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翻倒了。香见终于睁开眼,对面却是一脸愕然的福康安,一手沾着黑色的药膏,一手与自己十指相握。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红烛跳跃闪烁,间或劈劈啪啪爆出烛花,相见这才确定自己是从噩梦中走了出来,眼前是她夫君大人的原身,不会突然变作妖魔鬼怪。

        “不过上个药,也能让你做梦魇着了。”福康安绷着一张脸,还在气她受伤也瞒着自己,可又着实心疼,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还疼不疼?”

        不想被他看到的伤口还是被发现了,香见垂着眼,老老实实答道:“疼,都疼了好几天了。”

        “疼还这么硬气,长本事了是吧,还敢骗我说是缰绳勒的?”福康安依旧沉着脸,还不依不饶的在她手心里拍了一下,“知道错了吗,自己把胳膊伸过来,有个认错的样子,自己好好忍着,不许喊疼。”

        他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话,手上却甚是轻柔的给她涂抹药膏。那药膏味道有些冲鼻子,抹在青肿破皮的手腕上却是一片清凉。相见鼻子一酸,忽然反握住他,一张脸埋进他的掌心。

        “不是故意骗你,那些伤真的不算什么。你不知道,在岐山驿站的那个晚上,他们把所有能烧的都烧着了,屋子里的人全都被他们反锁在里面,门口燃着火油,跑出来的人也满身是火,倒在院子里打滚哀嚎。”

        “可我帮不了他们,我害怕,害怕得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不过跑出来还是被妙音捉住,她把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从驿站到这里的路上,我一直觉得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任性从家里跑出来,被妙音利用,可能她就不会去烧驿站劫军饷,他们现在就还活着,是我,害死了他们。”

        “可我却还活着,因为我是她手里的筹码。所以我又开始说服自己,不能绝望,不能甘心任她摆布,或许还有逃出去的机会。你知道吗,其实我更害怕的是,妙音绝不会善罢甘休,这里又是她的地盘,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用我去要挟你放了觉性……不对,没有如果,我宁愿死了,也不想逼你做这样的选择。”

        这些天的经历,她已经述说过一遍,只是此刻语气中突然流出的决绝之意,让福康安吓了一跳,他用手心贴了贴她的额头,果真有些烫手,不只是因为受伤,还是吓着了。

        即便是吓着了,她怎么就,怎么能会这样想自己?说什么害死了别人?什么不想逼自己做决定?

        她这小脑袋瓜里面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扳起香见的脸,见她一副慷慨决绝的表情,实在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故意逗她,“既然那个妙音想拿你换她师兄,自然要好好养着你,她怎么舍得让你死了?”

        化骨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香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自己如此剖心剖肺的为他着想,可他却无动于衷,自己的生死,或许他也没这么在乎吧。

        “她自然有她的法子,不过不用担心,我既然说不会逼你做选择,就一定不会连累你,福大将军。”

        福康安气得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逼我,连累我,香见,你是被那个妙音下了什么蛊,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夫君?”

        香见被他敲得有些发懵,看过来的眼神茫然无助,“我,没有逼你,我是说,偷跑出来已经错了,所以,更不能再连累你。”

        眼前她这副悔恨莫及的样子,看得让人牙痒痒,福康安再一次想把妙音大卸八块了。

        从打天津回京,他宠着她,纵着她,着意想要补偿这八年她受的委屈。可从现在这个样子看来,不但白费了,还倒退了不少。不能让自己为难,笑话,简直把自己当个外人。

        福康安思索了一下,腾出双手捧起她的脸,尝试着安抚,“宝贝,听我说,你受了伤,心情也不稳定,既然已经找到我了,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忘掉,相信夫君,我会打发掉妙音,安排好一切。”

        “八年前你去热河,也跟我说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香见脱口而出。

        福康安一下子怔住了,如果说香见方才的那些话话是笼上他心头的一片阴霾,那此刻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早已埋进心里的一根倒刺,忽然被人拽出半截,还搅了一下。

        泪盈于睫,却固执的没有落下来,香见只觉得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指慢慢变冷,连带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冻住了。

        沉默良久,他冰凉的手指轻柔拂过她的眼睑,“当年的错,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表情肃然,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此专注的望向她,瞳仁中忽然有光芒闪烁,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其实,我,”他那样的神情让香见的心乱了,她咬着下唇,努力整理着思路,“我不是故意要提起当年,当年的事,也不全怪你,我是想说,你是剿匪的将军,要顾全大局,我,我不能让你为难,就是这个意思。”

        福康安并不说话,只蹙着眉略带伤怀的看着她。

        香见更加发愁了,此刻头疼的厉害,话也说得口不应心,当年他也是受人蒙骗,自己翻旧帐的行为似乎有些不讲道义。

        想到这,她偏头在他指尖上亲了一下,试探着继续解释,“离京前两天,海宁和他夫人突然闯到园子里,说当年的事都是海昇骗了你,你不来找我,其实是以为我已经死……”

        “不许咒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忌讳?”福康安不等她说完,就立刻打断了,忽然觉着不对,继续蹙着眉问道,“海宁进了园子?他怎么进去的?还跟你说了什么?”

        一想起常胜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香见不禁有些心软,如果此刻把他供出来,再加上没看好自己,常胜的小命估计堪忧。她避开福康安的眼神,含糊着说:“好歹也算是亲戚,我,我也不好拒之门外吧。”

        “哦,那他去见你,就为了告诉你我当年瞎了眼,识人不明?”福康安沉着脸,海昇的把戏他已然识破,之所以隐忍未发,一是香见和元宝平安无恙,海昇可以辩解说是认错了;另外也要顾及自家颜面,被老婆和小舅子联手骗了,总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见他眼中盈满怒意,香见晓得他早已知情,实事求是答道:“海宁说坏事都是海昇一个人干的,跟,跟他妹妹,没关系。”

        “哼!没关系,真亏他说得出口。”知晓了海宁的心思,福康安不禁觉得可笑,海昇是他的亲弟弟,如今被下了狱,就这么急着把所有事都栽在他头上。顺带帮阿颜觉罗氏撇清,不过是怕靠不上自己这个大树。

        不过这些个龌龊心思,用不着说给香儿听,但是拿这个说服教育她一下,倒是很有必要。

        他斟酌着措辞,目光深沉的望向她,“你看,即使是你眼睛看到的,也未必全是事实,现在你终于知道,是错怪了我吧。”

        香见的脸更烫了,小声嗫嚅着,“我没想到,可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瞧着她的样子,福康安心中一软,轻声叹了口气,“毕竟让你受了八年的苦,你怪我是应该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他忽然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不用害怕那个妙音娘子,她辱你,便是辱我,伤你,便是伤我。为夫跟你保证,一个月之内,我必将她教中所有人一网打尽,把她跟那个觉性绑在一块慢火烤了,让他们做一对同命烤鸳鸯。”

        “所以,别再说什么害怕连累我,不想逼我做选择的话,就算让我选一万次,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你。我想你在我身边,想要护你周全,想你平安喜乐,你不让我这么做,才是负了我,你懂吗?”

        他声音不高,语气却笃定得令人心安,眼眸中的光彩直射她的心底。香见不自觉的点头,一直盘旋于心头的不安似乎正在慢慢褪去。

        “也许,是我想左了。”

        福康安忍住笑,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什么也许,本就是你错了,故意说那些生分的话来气我。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倒说说,打算让我怎么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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