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家尸体会搬家吗
华国大理寺的管辖范围：负责中央百官犯罪及京师徒刑以上案件的审理；负责审理金吾卫纠获的案件；负责审判刑部移交复审的地方死刑、疑案。
陆明朗带着周长安几人挖坟掘尸，就是复审京城萃香楼杀妻一案中发现了疑点，萃香楼掌柜李大福与妻子发生争执，恼羞成怒对妻子实行虐待后将其勒死，依华律判为故杀，施行斩刑。
“见过大理狱和刑讯室吗？”长安的殷勤让陆明朗心情不错，心想她不是怕无聊喜欢刺激吗，就带她去看看审讯过程。
威胁？恐吓？怎么如此记仇！长安心里腹诽面上却皮笑肉不笑，“没见过，大人。”
“那走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陆明朗突然又想起什么，打量着长安，“可你这体质，能去吗？”
长安感觉到了鄙视，“能去！有什么不能去的！大理狱的阴气能压得过大理寺的正气？笑话！”
陆明朗不知她为何逞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要去就做好心理准备，万一看见什么别乱叫，身体不舒服就出去，大理狱不是随便喧哗的地方。”
“大理狱也有冤魂不成？”长安偏头问陆明朗。
“哪里的牢狱没有冤魂？”陆明朗自嘲一笑便走了。
刚刚还大放厥词的周长安，此时站在大理狱的门口有些害怕了，昏暗的长廊点着几盏油灯，想看见什么都不容易，这样才更害怕，万一虚空中突然冒出来更吓人。
“怕了？”陆明朗见长安一脸不安，担心对她身体有影响，忍不住关心道。
“怕？！怕字怎么写我都不知道！”长安对一旁的狱丞喊了一声“走！”这该死的好胜心！
陆明朗“……”，怎么感觉是我逼她进去的？
“走哪边？！”一个岔路口前长安高声问着，她心里很害怕，妄想用声量震慑一切魑魅魍魉。
“周录事小点声，狱内禁止喧哗。”年轻的狱丞赶紧提醒，不然一会儿这些犯人又该骚动闹腾了。
陆明朗背着手信步闲庭走在两人后面，路过一盏油灯时，映照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好笑神情。
李大福被提到刑讯室，囚服又皱又脏，但并无破损和血迹，他认罪很快因此并未受到什么刑罚。
横翘着二郎腿坐着的陆明朗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李大福，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邪笑。
周长安在一旁啧啧点头，这霸气的坐姿，这冷酷的表情，开场先给对方心理上的压力。
李大福刚刚听狱丞一口一个陆少卿，他听说过大理寺少卿的名号——陆判官，凡是到他手里的案子都能拨云见日，这案子本来已经盖棺定论了，如今被他提审，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李大福瞟了一眼两旁的刑具，小心翼翼地咽了一下口水。
“李大福，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过了好一会儿，李大福额角微微冒汗，陆明朗才悠悠开口。
“大人，您什么都还没问呢，让小人说什么呀？”李大福显得十分委屈。
“你就没有想起什么还没交代的事？你说了，可以算你坦白从轻发落，你不说——”陆明朗拖了一个尾音，冷笑一声“哼，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陆明朗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旁边有着斑驳污渍的刑具，不知那是锈迹还是血迹。
李大福心里一颤，又强行镇定下来，不能说，或许他只是诈我，不然直接亮出证据何必废话，说了才真的没有活路了。
于是他哈哈一笑嘴硬道：“陆大人说笑了，您难道不知道我被判的什么刑罚吗？死刑！人是我杀的，我已经坦白了，白纸黑字都写得明明白白的，这还要我坦白什么？！杀人偿命，还能从轻到哪儿去？难不成能让我死好看点？我一大老爷们难不难看的也无所谓。”说完嘲讽地看着陆明朗。
“大胆！岂敢对少卿大人无理！”一旁的狱丞怒斥要拿鞭子抽他。
陆明朗不怒反笑，十分不在意地超狱丞摆摆手，“无碍。”
那狱丞却忿忿不平，扬扬手里的鞭子，拿眼睛瞪着李大福，似乎警告他再敢无理鞭子就真抽上去了。
周长安看那狱丞颇有些护犊子的模样，难不成是陆明朗的粉丝？
“我且问你，口供里就争吵缘由你反复不定，为何？”
“我记性不好，记不清了。”这个问题在意料之中，李大福知道怎么答。
“哦？因愤怒杀人，却连愤怒的原由也记不清，实在让人心寒呐。”陆明朗低低一笑，“李掌柜记性这么不好，埋尸地点不会有误吧，你再想想，确定是城外西林？别又记错了。”
“我确定，再说是与不是，大人您去挖一挖不就知道了？”李大福心想这陆判官也就那么回事，虽然有些威压，但拿不出证据就白折腾，一时得意忘形讽刺道。
啪！突然一声响亮的鞭打声，吓了长安一个激灵，李大福入狱后还没挨过打，这一下皮开肉绽，疼得他嗷嗷直叫。
陆明朗眉头一皱，看向小狱丞，“我一向不喜欢用刑，你不知道？”
他这么善良？长安看陆明朗的眼神柔软了一点。
“对不起少卿大人！您怕脏，不喜欢血溅得到处都是，嫌烦，不喜欢听惨叫，小人都记着！只是刚刚一时气愤忘记了。”狱丞连忙将一个布团塞进李大福嘴里，跪下连连磕头道歉。
周长安“……”
“行了，快起来。”陆明朗示意他将布团取下来，接着对李大福冷笑，“虽然我不爱用刑，但是大理寺有的是会用刑的人，你也瞧见这些刑具了，上面的血渍刷都刷不掉，啧啧，我还是出去避一避好了，张狱丞，好好招待李掌柜，毕竟难得来一趟。”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大人！陆大人！您有话好好说！”李大福急忙喊住陆明朗，他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这么痛的打，可不想再来一鞭子了。
“怎么，想起了什么？”陆明朗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坐下，一副随时要走人的样子。
“大人，真的在西林！不信您让人去看看，真的真的！”
“西林也不小，具体在哪儿？”
“在，在，记不清了大人。”
“嗯，又失忆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你夫人杨氏的尸身确实在西林，可是我怎么觉得那儿不是第一埋尸点呢？”陆明朗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在另一处林子一个挖过后又填平的土坑，里面也有杨氏的随身物品。”
陆明朗对张狱丞招招手，低声耳语了几句，小狱丞点点头跑了出去。
李大福嘴唇轻微颤了两下，又死死咬住牙盯着陆明朗不说话。
“李掌柜，难不成你家尸体会搬家吗？”陆明朗看着李大福露出轻蔑的眼神，周长安差点没忍住笑了，她越听越好奇，看来真有隐情。
“将你供词泄露的刑部官差已经被缉押了，怎么，你还真相信国子监祭酒徐立科许诺的，偷梁换柱把你救出去？他有这个胆儿和能耐吗？即使有，卸磨杀驴，又何必麻烦呢。”陆明朗重新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福，“你不是想看证据吗？马上。”
这时的李大福已经两股战战，嘴唇哆嗦，若不是被绑在柱子上，长安心想恐怕他已经跪下来了。
“大人！我招——！”李大福面如死灰开始招供。
他经营着一家萃香楼，也就是听书看戏的茶馆，生意非常好，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让他的夫人杨氏出来帮忙。杨氏身段婀娜丰满，面容也十分秀丽，有色心的自然就会动手动脚，京城之中最不缺贵人，也不敢斥责抵抗，所以李大福也很少让她出来帮忙。
就在那天，国子监祭酒的儿子徐正道来喝茶，看到了穿梭在宾客间的杨氏，虽说杨氏比他年长，但那别样的俏妇风韵又岂是不解风情的小姑娘能比的，徐正道一向好色。当天夜里便带人将杨氏掳走，李大福不从便被打了一顿，徐正道威胁他们，他与宫里的太子是亲戚，告到官府也没用不如乖乖从了。
然后第二日那边来人领李大福去城郊的别院接人，等他到了发现杨氏已经死了，浑身是伤血迹斑斑，脖子上还有深深的裂痕。李大福崩溃大哭，嚷着要徐正道赔命，结果反被徐正道以他儿女性命要挟，让他顶罪事后在问斩前再偷梁换柱将他换出，给他一笔费用带着家人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李大福怕牵连儿女只好答应，因为紧张当晚供词漏洞百出反复改口，徐家买通刑部的人帮他编了一套说辞并让他记住，谁知那官差有口音，他将埋尸的杏林听成了西林，徐家又只好将尸体重新挖出埋到了西林。
如今东窗事发，虽然凶手另有其人，但是他做伪供依然有罪，并且徐家也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看在他招供的份上，求陆少卿从轻发落并保护他和家人。
周长安听完眼眶微红，唏嘘不已，杨氏惨遭欺凌屈辱而死，李大福痛失爱妻尚来不及悲痛，为了顾全儿女替凶手顶罪，她又想起在西林看到的血衣女子凄惨的模样，怒不可遏，“大人，咱们赶紧去将那个畜生抓了砍头！”
陆明朗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冷静，“人跑不了，但是——”他故意提高了音量，“李大福，你是不是把本官当傻子！真是好无辜好委屈，算盘也打得真是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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