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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为人君者为人臣者


杞国的军力很强,这一点顾末衫从来不会怀疑,因杞东楼公即便最初两年不理政事,却从头到尾都在贯彻两件事——推行礼乐和强军练兵。

        而经过二十年的坚持不懈,成果已经十分可人。

        “孤手底下有一些鬼仆,修为都还不错,用来对付东夷,擒贼先擒王也不是不可,不过孤并不打算这么做。”

        杞东楼公道,“杞国大军自从东征之后,就鲜少历战场磨练,无论是为了以后的那场大战,亦或是对杞国的长久发展来说,这一回,你都需要切切实实地去打,而不是利用我们的修为之便,用术法去压人。”

        顾末衫也明白这一点,点了点头。

        “不过,巫咸国既已和东夷达成合作,难保对方不会用邪巫来对付杞国,这点你不用顾虑,交给孤来解决。”

        杞东楼公将一沓名录递给他,“你多年未在杞国,需要凝聚威信,如今情况和十八年前不同,主将不好直接由你来担任。这是眼下兵营身居官职的主要将士名录,记得和他们多打交道,最好让他们服你,对你以后登基有利。”

        顾末衫一愣,“登基?”

        杞东楼公抬眸掠他一眼,又神色如常地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他们马上要出征,得先将一应事务妥善料理好,“嗯,孤已决定,由你继任杞国国君。”

        顾末衫道:“为何?我只是想打仗。”

        “待你登基后,仗还会少么?”杞东楼公神色淡淡,道,“与其届时另谋他位,或受新君钳制,不如你自己为君,去号令那数万将士。”

        他道:“而且孤不愿费其他心力再去找什么储君继承人,就这样吧。”

        顾末衫没话说了,老实说,不心动是假的。而且他们早就分析过,那场战争就在几十年后。

        虽不知杞东楼公准备在位多少年,但确实如他所说,届时人界各族战争爆发,绝不会少了他的仗打。

        可他仍有些迟疑,做武将和做国君,这两者的差别可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弥补的,他会打仗,但他不一定能处理好政事,“若我做不好国君呢?”

        这毕竟是杞东楼公的国,若杞国到了他手里败落了,那简直是……

        “不会就学。”杞东楼公似是觉得有些好笑,“顾卿,你在担心什么,做了男儿身就忘了当初自己是灵山谋巫么?”

        虽然他的谋术与咸相专用来治国的谋术不同,多是推演卜筮天象,但万事万物规律相通,无非缺少实践,杞东楼公还在位,自己跟在他身边多学习转化致用,也不是不可。

        顾末衫心下转过几道,也不再妄自菲薄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君上厚爱了。”

        “而且孤不会要求你一定要把杞国治理得多好,”杞东楼公停下动作,目色有些沉淡,明明话语未尽,可的确到这里就停了。

        顾末衫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这事还没影,他便也先捺下不提,“君上,我先回兵营了。”

        杞东楼公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顾末衫退出议事殿,合上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对方,那人埋首在桌案后,被案上层摞的卷书、折子、议章遮去半边身体,眼眸投下一抹暗淡的阴影,嘴唇微平着,没有弧度,整个人孤寂万分又稳重如磐石。

        白尸趴在一旁蒲团上打量着那人,而白狼睡醒了,在大殿内没有目的地游巡着。

        这一刻,顾末衫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在这样旁观着。不远不近地,在一道模糊的界限上游离着,观望着。以前是观望着灵山八巫和巫谢,如今是观望着杞东楼公。

        他合上殿门,终是转身走了。

        去往属于他的兵营,去为自己搏得一片天地。

        一直到出征前,顾末衫都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和性格迥异的将士们打交情,商讨排兵布阵之术,议论过往战局谋划,分析东夷士兵优劣,加深同袍之情。

        营中还是有认得他的士兵的,认出他了都十分高兴,豪爽地上前来打招呼,顾末衫笑着都一一应了。

        不过有一个人不太好应付,那人是近年来军中宠儿,也是杞东楼公一手提拔起来的,据说是兵营中的“小战神”——叫候渠。

        候渠本事确实不错,而且是真刀真枪的武力,顾末衫不用修为,使着白金枪和他打了几个来回,暂时还没讨到上风。

        他毕竟不是武巫,虽然在巫咸国那几年有所精进,但到底还是依赖术法,在体术和武术一方面还需要多磋磨锻炼。

        而且候渠不太待见他,每回都黑着张脸,下手也毫不留情,后来顾末衫听到一些轶闻,说是一开始杞东楼公会跑到兵营来,专门和候渠切磋对练。

        一开始两人半斤八两,胜败之数差不多,后来杞东楼公压着人打,然后候渠飞速成长,在某一回不小心又胜了杞东楼公一回,结果惹来了杞东楼公的狂揍,被打得哭爹喊娘,后来就再也没在杞东楼公手底下讨得好去了。

        而杞东楼公也早已不来兵营了。就算是来,也是巡视练兵情况和部署军营兵种或武器变动。

        顾末衫初听此事,不由好笑,后来又在兵营里打听了个遍,这才发现整个兵营里就没有不称赞杞东楼公这位君主的。

        不仅是那人的武力让他们折服,还有国中一系列针对军士的制度和策略,都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们不止是军士,还是寻常百姓,家人也多在杞国,安居乐业,过得十分滋润。

        顾末衫想,杞东楼公真的将杞国治理得很好,而且很有生机,就像野草被烈火焚灼后非但未凋朽,反而彻底新生勃发,林莽丛生,自有万般葱郁生机。

        不负“杞”之一名。

        顾末衫心中鼓动,在营外摘下一只初生的嫩绿杞柳,插在了腰间。

        回到营中时,众将士看到了他,眼中一亮,仿佛被无形拍了马屁般,哈哈大笑着就要拉他去比武。

        好像得到了认可,顾末衫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

        出征前一夜,杞东楼公传召顾末衫,顾末衫领了旨意进了宫。

        杞东楼公正在接见六官大臣,一项一项地将不同事宜吩咐下去,气氛融洽而君臣合宜。

        顾末衫站在六官末尾,安静地将他说的话全部收入耳中,并去思索他背后的处事逻辑。

        “孤出征后,杞国无君,由大宰暂代国中一切事务,若有不明或难抉之事,用孤教你们的方式传信给孤,孤会即刻回信。”

        天官大宰掌管国内一应大小事务,正俯首弓腰地听令,闻言跪下应道:“是,君上。可若遇需君上出面者该何如?”

        杞东楼公道:“一样,孤会动身回来。”

        “若是君上被事情绊住了,一时赶不回呢?”天官大宰犹豫道,“非老臣多虑,老臣仍请君上三思,征夷一事交给武将即可,君上是国之中心和主心骨,万万不可离了啊。”

        杞东楼公神色不变,只看着天官大宰,淡淡道:“怎么,大宰,孤初登位那几年,随周公东征离得,此后仪狄在时,孤亦离得,而今杞国国中一切事务行进自如,有条不紊,却是离不得孤了么?”

        他扫过大宰花白头发,道:“大宰为国事辛劳,孤感激不已,此次征夷非无可无不可之事,其中因由与关键孤早已与尔等说了通透。“

        ”不错,如今周天下大治,不兴武事,可尔等且想清楚,是想要如今虚假的安稳还是未来数十年真真切切的安稳?东夷都已在国门口欲谋不轨了,你还真当能太平多久?若不先发制人,待战火烧至杞国周边时,杞国百姓又该何如?”

        大宰汗颜道:“君上所说有理,可君上说的那些邪巫、福气……臣等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那便全心全意交给孤,孤自会保你们无虞,除非你们认为孤不值得倚靠。”

        杞东楼公指节屈起,扣了扣桌面,神色寡淡得几乎没有表情,也无从去分辨他话语里的真实含义,又是否真的认为他们在怀疑他的能力,或是其他的什么……至少,为君之道,君心不可揣测之道,他比

        很多人都做得更好。

        六官大臣面面相觑,齐声道:“臣不敢,君上之能举目共睹,臣万分钦佩。”

        “不必因此菲薄,孤很能理解你们。”杞东楼公道,“曾经孤也有许多闻所未闻、无法理解之事,每个人际遇不同,你们生为一国之臣,学的是忠君为国之道,这并没有错,也值得赞誉。不过,世道确实不同以往,有些事情需要以新的眼光来看待,你们可以不认可,但你们必须接受,因为你们的子孙或早或晚都将生存于这样的世道中。”

        天官大宰沉吟片刻,便揖礼道:“是老臣见识浅薄了,君上这些年来一直都为我等普及外界种种不可以常道轻论之事……想来大势所趋,君上已开始为我等谋划,却是老臣顽固了,还请君上恕罪。”

        杞东楼公摇了摇头,道:“大宰,还得多谢你的悉心栽培才是。孤初登位之时,不敬之举颇多,还请大宰大人海涵才对。”

        “哪里,君上明辨是非,高瞻远瞩,通晓大理,是我等之福,杞国之福。”大宰自愧道:“君上出征在即,老臣定不会辜负君上所托,还请君上放心前去。”

        杞东楼公看着他年迈的脸庞与鞠躬尽瘁的眉目,微微眯起了眼,看了许久,然后不在意道:“大宰大人尽早回吧,切不可太过操劳。”

        大宰道:“君上未完,老臣岂能先离开?这于礼不合……”

        “在杞国,便遵守杞国的礼,徒耗时间之流不可取,各人遵各人事,你之事务既已吩咐毕,还留在这做什么?孤并不孤单,不需要人陪,且去你的就是。”

        春官宗伯暗暗笑了一声,六官中他最年轻,也是杞国之礼的拥趸者,与杞东楼公一起改善了周朝礼仪规章诸多冗余之处。

        杞东楼公瞥到他,“宗伯大人,孤不在国中时,一应祭礼仪典该如何?”

        春官宗伯闻言上前一步,垂首答道:“无需君上者,由臣决定,一切照旧。需君上者,传信君上,待君上归来。”

        “孤若未能及时赶回呢?”杞东楼公反问。

        将天官的担忧抛给了他。

        春官宗伯俨然不惧,自信道:“君上哪回出去没赶回来?又有哪回耽误了事?君上如此严于待己,这种事完全不必忧心,自找愁虑。”

        天官大宰吹胡子瞪眼,瞪了这后生一眼。

        顾末衫又开始有些茫然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国呢?以后他也能做到么?

        杞东楼公也淡淡笑了笑,“你这家伙倒机灵,行了,你也退下罢。”

        春官宗伯却走到天官大宰身边,规规整整地袖手站在那,没动。

        杞东楼公又转向秋官司寇和冬官司空,“司寇,刑罚之事顺应周朝仁治,不可滥用,但犯事不容者,却也不必姑息,侵扰百姓利益之事,亦严惩不贷。”

        秋官司寇是个已近不惑的严肃男人,闻言应声道:“臣遵旨。”

        说完,不待杞东楼公赶人,便笑着自发地走到了春官宗伯身边,三个人站成了一排。互相对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许他们也认为这位君王很孤独,想要多陪陪他。顾末衫默默腹诽了句,跟当年偷偷放折子一模一样。

        “司空,一应工事兴建之事,不可大肆铺张,需俭持有道,建需建之建,然涉及利于后世土木之事,如田野堤坝、百姓坊室等,不可偷漏虚空分毫,建能建之好,其中度量,且忖度清楚,所耗之资与司徒筹划交接,仪程流通不悖。”

        杞东楼公继续道。

        冬官司空俯首应声:“臣遵旨。”

        说完,他也走到秋官身边,四个人齐齐看着杞东楼公吩咐接下来的事。

        杞东楼公看着剩下的地官司徒和夏官司马,一个掌管国中财务户事,一个掌管兵部军务。与这次出征息息相关,后备和支援全赖他们,有些事也要着重吩咐他们。

        杞东楼公起身,一名宫人立即上前来磨墨,杞东楼公从重雕书架上取出一叠议章,重新在桌案后坐下。

        宫人将狼毫沾了墨递给他,杞东楼公伸手接过,开始在议章上挥洒起来,一边说道:“出征需严保国中稳定,军士厮杀在外,也需要切实保障,绝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地官和夏官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还请君上吩咐。”

        杞东楼公放下狼毫,又从屉中取出国君印玺给议章盖上,这便成了白纸黑字的文书。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文书,将文书传给两人。

        两人细细阅看起来,待看清之后,目中不约而同掠过动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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