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是笨蛋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好像远远比白天要来的丰富多彩。
车外是热闹的人群和闪烁的霓虹灯。
车里的空气却彷佛凝滞了一般。
魏濬手握着方向盘，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厉的气息。
祝一言今晚要回李老爷子那里，没理由还跟着他今晚回去，魏濬心里一阵烦躁，等红绿灯的间隙，稍微开了开车窗缝。
林琳坐在后面，多次试图跟他搭话都失败，不免有些沮丧，只好放弃，盯着魏濬，像是盯着猎物，心里发出喟叹，这人真的太合她的心意了。
魏濬身上有种让他很着迷的气质，俊美又冷冽的五官，年轻蓬勃的身体，可周身的气质却夹杂着成熟和颓靡。
甚至刚才上车前靠在车边吸烟的姿势都让她喜欢极了，有种故事缠身的迷离和虚幻感。
想让他漂亮的眼睛里都是自己，想让这个人属于自己。
这让林琳心跳加快。
天空又开始飘雨，毛茸茸细密密的雨丝轻轻地打在半开的车窗上，也打在魏濬身上。
下车后林琳留恋不肯走，看着魏濬说：“下雨了，上去坐坐吧？”
魏濬并不理她，升起车窗，毫不犹豫的掉转车头。
林琳暗骂了一声，她一个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可她却无可救药的着迷。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魏濬的情绪跌落冰点，他不想这么快回家，不想让爸妈见到他这个样子，于是漫无目的的开车。
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
魏濬嘴边扯起一个顽劣又嘲讽的弧度，可不就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吗。
那时候还可以跟在祝一言身边飘着，可现在，自己连去找他都没有借口和勇气。
好想他。
劈里啪啦的雨点砸落在车窗上，魏濬发现自己把车开到了河边，车窗降落，魏濬任由雨点肆无忌惮的砸在他脸上，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清醒一点。
黑暗彷佛吞噬了一切。
魏濬的身体又开始颤抖，雨点像是刀子一般落在身上，让他浑身疼痛不已。
疼，好疼，那种似乎每一块骨头都碎裂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心脏搅碎了。
谁来救救他，救救他……
要死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意识都一点一点散去了。
叮——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迷雾的幻境。
魏濬没有力气抬手，瞥了一眼屏幕，眼神陡然清明了几分。
是祝一言的电话。
魏濬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控制着颤抖不已的手去接电话，手不听指挥的伸到半空又垂落。
接不到，接不到，为什么会这么抖，让我接电话。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冒出，从脸庞滑落。
终于手指刚触碰到屏幕，电话却断了。
情绪终于崩溃。
魏濬浑身瘫软在座椅上，巨大的自责和恐惧淹没了他。
没有人救他。
叮——手机铃声又响起。
魏濬猛地回神，颤抖着划开。
“濬哥，”祝一言一贯平和的语气，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你今天还好吗？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好。”
魏濬拼命擦着冒出的泪珠，“嗯，还好。”
祝一言听着魏濬的鼻音，“濬哥？你感冒了吗？”
魏濬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奔涌而出。
“濬哥？”祝一言听到那边雨点落在玻璃上劈里啪啦的声音，有点儿着急，“你不在家吗？你在哪里？”
魏濬哽咽着说：“我不好。”
祝一言听到魏濬的哽咽声，着急的不行，濬哥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
“我很不好，”魏濬再也忍不住，“你能来接我吗？”
祝一言立刻蹦起来，语气慌乱又担心，“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雨声哗哗，越来越大。
祝一言着急跑下楼要出门，被保姆阿姨看到了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问要不要司机，祝一言急匆匆的说不用。
一路上风驰电掣，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个没驾驶证的人。
祝一言心里七上八下，想了无数种可能，为什么魏濬会去郊区？魏濬发生什么事了？
魏濬的哽咽声，魏濬说他很不好，魏濬……
祝一言死死的咬着下嘴唇，这车为什么不能再快点儿！
等看到魏濬车子停在河边的时候，祝一言心里一惊，车门都来不及关就冒雨跑过去。
魏濬坐在驾驶座上，车窗大开着，魏濬整个人都湿透了，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脸色苍白的吓人，发丝都打湿了，水珠顺着落下来。
祝一言只看一眼就心疼的眼睛发酸。
“濬哥。”祝一言轻声说。
魏濬慢慢睁开眼，嘴角咧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你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魏濬哑着嗓子，难堪的说：“我动不了了。”
祝一言心里阵阵发疼，连忙从车窗伸进去，开了车门，将浑身发软的魏濬托起来，想抱可是滑溜溜的抱不起来，祝一言开始恨自己的瘦弱的身躯，缺乏锻炼，没有力气。
于是只好尝试着背，魏濬趴在祝一言背上，脸贴着瘦弱坚硬的脊背，安心的像是找到了软绵绵的心窝，轻声说：“你来了，真好。”
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很长很长，从冰冷深渊到了春暖花开。
祝一言把魏濬放在自己车里，魏濬的车座已经完全湿了，只能开李家的车回去。
本来想把魏濬平放在后座，可魏濬不肯，非要坐在副驾，祝一言只好将人放在副驾。
魏濬人湿漉漉，衣服也湿哒哒，祝一言着急出门什么也没带，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是个不会照顾人的白痴，于是把自己的t恤脱下，跨到副驾给魏濬仔仔细细地擦脸擦头发。
魏濬的眼睛有些红肿，哭过的痕迹，但是祝一言什么都没问，脱下魏濬湿透的外套，暖烘烘的空调热风吹的人心里热腾腾的冒泡。
祝一言从来没有见过魏濬这样脆弱的模样，他感到很生气，很焦躁，很难受。
魏濬却仰头盯着祝一言，笑了，伸出胳膊，抱住了祝一言，怀里温热的身体的猛然一抖。
祝一言刚才着急，脱掉身上穿的唯一一件的t恤时不觉得尴尬，这会儿才猛地不自在起来，但是却没有丝毫挣扎，就任由魏濬贴着。
魏濬呢喃着说：“幸好有你。”
嘴唇无意擦过祝一言白皙的肩膀，祝一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发烧了一样晕乎乎的，身体像是火烧云一样泛起大片红晕。
过了好一会儿，祝一言才轻声说：“你想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回去。”
最后两人去了附近的酒店，怕这个状态回去了家里生疑。
魏濬躺在浴缸中，身体泡在温热的水里，那种刺骨的冰冷和疼痛才慢慢消散。
头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想上辈子已经被淡忘的事情。
上一世，林琳明明是在应江市认识的自己，是怎么认识的来着？好像是和程临在餐厅吃饭，结果去洗手间的路上，被醉酒的女人撞到，自己那时候还叫服务员去扶她。
结果没想到后来者女人找到自己学校了，三番四次的骚扰，一开始魏濬还礼貌的回绝不理会，但是后来这人却变本加厉，魏濬不堪其扰。
甚至魏濬上课都能看到她，食堂也能看到她，会宿舍都能看见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男寝坐在自己的床位上，魏濬退宿自己在校外租了房子，可这人却依旧阴魂不散。
魏濬只好报警，可是却不管用，林琳比他想象的要有背景。
还好，那时候魏濬马上快要出国交流了，想着忍过这一阵。
可就是在那段出国前准备的日子里，出了意外。
迷雾太浓，散不开。
头好痛，想要拼命想却想不起来。
迷雾里，是咔嚓咔嚓的相机声，是粘腻的抚摸，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
全都是碎裂的片段，拼不出完整的记忆。
魏濬仓皇失措，不对，不对，上辈子这段记忆好像被打散了一样，乱了，什么都乱了。
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额头开始冒出森森冷汗。
祝一言跟家里打完电话，又跟魏濬爸妈打完电话，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魏濬出来，不免有些担心，半个小时过去了。
祝一言不放心的敲了敲浴室门，“濬哥？濬哥你还好吗？”
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魏濬说：“你进来。”
直到魏濬躺在床上，祝一言的神智才恢复过来。
摊开双手，脸颊红透，这双手竟然给魏濬擦身体。
魏濬的身体。
嗓子莫名发干。
祝一言脑子发懵的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才发现自己衣服没脱。
等到他乱七八糟的冲了澡，穿着湿衣服出来打算睡另一张床，结果魏濬拍了拍床，说：“过来睡。”
本来还打算关了灯在被窝里就脱了衣服睡，这下好了，也不能穿着湿衣服躺在魏濬床上，只好迅速脱掉，强装镇定。
小心翼翼地躺上去，魏濬一把将人揽过抱在怀里。
温热的皮肤贴着皮肤。
祝一言心脏立马就要蹦出来了，心跳声太大了耳朵都要吵聋了。
可是他感觉到魏濬的状态很不好，紧张的心跳又慢慢平息，取之而来的是担心和忧虑。
可他不知道要怎么问，要问什么。
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木讷之人。
只好干巴巴的说：“濬哥，你不开心。”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魏濬没有否认，只是说：“你觉得我奇怪吗？”没等他回答，继续说，“我以前都不跟你在一起玩儿，可是却忽然开始找你，你觉得我奇怪吗？”
“看到我今天这个样子，奇怪吗？”
“肯定会奇怪，对吧。”
祝一言觉得此刻的魏濬脆弱极了，可他分明还是那个从来都自信的，光芒万丈的，熠熠生辉的魏濬。
祝一言摇摇头，“你是魏濬。”
魏濬鼻子一酸，“你是笨蛋。”
笨到连怀疑都不会，笨到执拗，笨到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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