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一个小时前，手术室的门仍然紧紧闭着，手术室内医护人员正争分夺秒极力在和死神抢时间，这会距离江振国进手术室已经过了整整十个小时。
这一层是vip手术层，所以不同于手术室里的兵荒马乱，手术室外的长廊安静得落针可闻，温昭尔这几天在练功房里待太狠，每天沾床就睡，今晚这么奔波折腾，精神也有些托不住，起初还强撑着，最后还是靠着周聿的肩膀沉沉睡去。
周聿垂眸看她一会，眼底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半响他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枕着。
那会秋日的太阳光正温和，朦朦胧胧地拢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躯，值班的小护士忍不住往这边瞧了好几眼，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一幕看上去特窝心。
主要是这两人的颜值真的太养眼，而且他们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亲昵感，很明显就是在一起很久感情很好的小情侣，就有一种看到了偶像剧结局的感觉，看来故事最后，男女主角真的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小护士这么感叹着。
下一秒冷不丁地和偶像剧男主角对上了视线，然后帅气的男主角朝她抬手示意了下。
小护士脸红得脑袋磕磕巴巴，半天没理解那手势什么意思，正要过去询问，被一旁年长点的护士捏了一把手臂：“什么偶像剧会在手术室门口结局的啊！别一天天的在这写小说，赶紧把这毯子给人送过去！”
“……”
过了会，陈槟电话打进来，手机振动，周聿在铃声响起前及时按断。
他给对方发微信：打字说。
弄得陈槟还一愣，平时最嫌打字麻烦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当然他没问出来，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打道：周总，您不是让我查跟赖董近几年有经济利益来往的公司嘛，我查出结果了。
陈槟：您还记得上次沿北镇建材招标大会上，有家叫鼎旭建材的吗？他们总经理叫胡旭辉。
胡旭辉，有点耳熟，周聿回想两秒，并没能在脑海里找到和这个名字对应上的人脸。
陈槟也估计他想不起来，提醒了句：就是很早之前，有次温昭尔小姐在程府宴被这个胡旭辉骚扰，您不是还去帮她解围了！
哦，那次。
周聿扯了下嘴角，单手打字：所以你查出什么了？
陈槟立马转入正题：赖董私底下跟好几家公司都有经济往来，但好像跟鼎旭建材利益最紧密。
陈槟：我也是查了以后才知道，胡旭辉法律上的父亲是现在鼎旭建材的会计，但他实际上的父亲是现在鼎旭建材的第二股东胡鼎川！！！
陈槟：而鼎旭建材最大股东一直都是个女人！就是是胡旭辉母亲她还是胡鼎川的小情人，同时她也是赖董几十年前资助过的学生！！
周聿被这几个晃眼的感叹号弄得眼睛微眯，手指停在屏幕上，像是思考什么，聊天框还在继续跳出消息：而且鼎旭建材几年前改过一次名字，最开始是叫明川建材，后来才改成鼎旭建材，胡鼎川本来是之前明川建材的创始人之一，因为明川建材另一个创始人出事，他就成了明川建材的绝对控股人，还顺势把公司名字都改了！
周聿：明川建材之前怎么出事的？
陈槟刚要提这个：那件事还挺奇怪，好像是五六年前，明川建材承包了一个政府的项目，但因为建材质量不达标，那栋楼还没封顶就坍塌了，结果那么大的事故，最后明川建材里面担责任的只有另一个创始人，胡鼎川竟然能在里面全身而退！
陈槟不是宜市人，对那次事故也是这几天查了资料才知道，相关官员都下来好一波，胡鼎川却还能完好无损，甚至完全接手了明川建材，很想象背后势力有多大！
五六年前……
周聿微顿，很快编辑消息发过去：明川另一个创始人叫什么？
陈槟有点疑惑，关于那位创始人他查资料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留意，回道：我记得好像是姓温。
周聿目光瞬间凝住，下意识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正安然睡着的人。
她睫毛密密地垂下，搭在眼下，看起来那么安静，他甚至能看清她薄薄眼皮透出来的淡淡红血丝。
那一瞬间，无数杂乱的想法在他脑内冒出来，他拧起眉，慢慢转回头，正想靠着墙思索，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双黑色的皮鞋。
抬眼。
江源东周身还是风尘仆仆的气息，眼底乌青同样明显，应该也是一晚没睡，对上视线后，他率先微微点下头。
正好此刻手术室打开，有个护士跑出来，腿看着有点软，声音也是哑的：“手术结束了，你们家属准备一下接病人。”
江源东忙问：“手术怎么样？我是病人儿子。”
护士看向他，言简意赅道：“目前情况稳定，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观察两天，你们家属快点准备下接病人。”
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已经战都站不稳了，周聿先把温昭尔抱去刚才梁绮芝病房，然后和江源东一块穿好隔离服，推着江振国到重症监护病房。
两个当事人估计都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相处的一天。
为了避免院内感染，两个人很快退了出去，江源东把西装外套脱了拿在手里，对周聿道：“谢谢。”
他知道能上这层手术室的都是附院大拿主刀，就算是护士那也是院里经验最老道的那一波，但凡今天换个主刀医生或者手术室，他爸的情况恐怕又会多一分危险。
举手之劳罢了，周聿倒没说什么，打算下去找温昭尔，临走前想起什么，问了句：“你知道你爸怎么出的车祸吗？”
江源东身高要比他稍矮一些，听到这话抬眼看他，似在斟酌什么，最后有所保留地回：“这事我也还在调查。”
周聿单手插兜，垂眸直接道：“所以你也觉得这事不是意外？”
“也？还有谁这么觉得？”江源东抓了字眼，但是不等周聿开口，他忽然笃定道：“是不是梁姨？梁姨跟你说什么了？”
周聿观察他的神情，停顿两秒后，淡淡陈述：“她跟昭尔说是她害了你爸。”
闻言，江源东脸色骤变，声音即刻大了起来：“她真这么说？看来我猜的没错，真的是他们！”
一旁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周聿微眯了下眼，下巴往一旁安全楼梯门微抬道：“去那儿说。”
……
两人从安全楼梯出来，正好迎面碰上温昭尔。
“醒了？”周聿步伐一顿，很快走上前来，顺手替她理了理睡折了的衣领。
温昭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江源东一眼，困惑道：“你们刚才在干嘛？”
怎么跑去安全楼梯里了？
周聿和江源东对视一眼，随后淡淡道：“去里头抽了根烟。”
温昭尔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并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后对江源东道：“源东哥，我刚问了护士她们说江叔手术挺顺利的，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现在在重症病房里监护，”江源东回，也顿了顿才问：“我听说梁姨昨晚也晕倒了，严不严重？”
“没什么大事，她就是太累了，”温昭尔说：“我刚上来的时候还在睡，应该这会也快醒了。”
“那就好，昨晚麻烦你们了。”江源东微微颔首道：“这边有我就行了，重症病房不让探视，你去下面看看梁姨，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别又病倒了。”
温昭尔也挂心楼下的梁绮芝，临走前嘱咐道：“那你有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先下去了。”
“好。”江源东淡笑点头，眼底涌上几许复杂的情绪但被他掩得很好。
两人下楼后，江源东还站在原地许久，脑海里是刚刚电梯到达时，周聿自然搂过温昭尔的腰带着她进电梯的那一幕，还有方才在安全楼道里他和周聿的对话。
当时，周聿开门见山地问：“你刚说他们，是谁？”
默了两秒，江源东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昭尔父亲当初也是因为车祸去世的。”
周聿微拧眉，很快反应：“这两起车祸有关系？”
“我怀疑是同一批人动的手脚。”江源东沉声回。
“为什么？”
“梁姨有天忽然问我时隔多年想要翻一桩案是不是很困难，正好这话被我爸撞见，他听到后很生气，你可能不知道，我爸这个人基本没有对梁姨生气过，”江源东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两只烟，递给周聿一只，继续道：“唯独那次，他让梁姨别再想这事，说什么那帮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都去世了翻案有什么用，你要是想害我们那就尽管去之类的话。”
也是那次梁绮芝为了缓和江振国的情绪，才答应的和他领证结婚。江源东说完将烟点燃，顺手给周聿里那支也点了。
周聿没抽，指间松松夹着烟，说：“时隔几年想翻案都需要证据吧？”
梁绮芝想为温承明翻案，那手上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江源东深深吸了口烟，看着他道：“我爸前段时间有旁敲侧击地问过我修复过的录音在法庭上能不能被录用。”
周聿微顿，往一旁的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良久没说话。
但江源东知道他听懂了，低头又吸了口烟说：“不过这事梁姨似乎不想让昭尔知道，所以瞒了她这么多年，你要是为她好，也请暂时保密吧。”
周聿说：“这事和她爸爸有关，她不会想被蒙在鼓里。”
“如果我爸这次车祸真的是那些人干的，我会送他们去监狱。”江源东正色道：“我发誓。”
“就算这样你也只是给你爸讨公道，不是她爸。”周聿声音淡淡。
“所以呢？我是律师所以我知道时隔多年想翻案有多困难，况且现在那录音在不在都还未知，你既然知道对昭尔来说她爸爸有多重要，就别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让她知道自己爸爸是清白的但是没办法为他证明，这有多残忍你想过吗？”江源东压低声音厉声道。
周聿沉沉看着他，忽地笑了下：“要是放到几天前，我可能也会这样想。”
江源东皱起眉：“什么意思？”
周聿没打算跟他解释这些，冷声道：“就是因为我知道她爸爸对她有多重要，我更不会瞒着她，昭尔有权知道一切，如果她爸爸真的是被人陷害冤枉，我会陪她翻案，不论有多困难。”
“你……”江源东眉头紧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周聿这会终于低头，吸了第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把烟头捻灭随手扔进垃圾桶，离开前最后道：“你们以为不告诉她是对她好，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爸爸是清白的。”
……
直至电梯又上来新的一波人，江源东才回过神来。
他好像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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