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送走李达年，云帆刚坐下喝了口茶，便有内侍上奏道：“陛下，户部尚书陈一言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日近中午，此时求见料想有重大之事，于是云帆连忙宣他进来。谁知陈一言进来行礼后却垂手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云帆心中颇为惊讶，便问道：“陈一言，有什么事快说。”说完我还要吃饭呢。

        陈一言躬身回道：“启禀陛下，臣无本上奏。”

        “无本上奏？那你进宫所为何事？”

        陈一言抬头看了云帆一眼说道：“臣本来是有本要奏的，只是现在已无须再奏。”

        “是关于罢朝之事么？”

        “正是，还有礼佛节。”

        云帆闻言浅笑道：“好你个马后炮，别人忙活半天，你却来白捡便宜。”

        陈一言依旧面不改色，慢慢说道：“臣今天比几位老大人还早些时辰到达宫门，只是内侍说陛下有事在忙，故而现在才得面见圣上。”

        听完这话，云帆的脑海中忽然掠过当日在宫里接见易思远的场景，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却原来身边早已敌兵重重。他心中虽是吃惊，面上却沉得住气，悠悠然说道：“既然无本上奏，那你就回去吧，尊夫人还在府上等你吃饭呢。”说完，转身从案上取了一块腰牌递给了陈一言：“往后你要进来见我，直接用这个进来。”

        陈一言愣了一下，才伸出双手接过腰牌，谢恩出去了。雪越下越大了，整个皇宫上下一白，仿佛成了琼装素裹的天地，洁净得让人几乎要忘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那些无奈、凄惨与绝望。陈一言独自走在大方砖路上，感觉双眼快被风雪迷着了。朔风如刀，直往他的领口钻，陈一言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眯着眼睛回头眺望：在那座最高的宫殿里，年轻的天子正在案前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着这个国家的命运。陈一言转过头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快步朝宫门走去。

        陈一言的夫人的确做了饭菜在家里等候，只是等来的却是丈夫到了别处的消息。其实陈一言也想回家，但一出宫门，他就被赵王连拉带扯地塞进车里，带着一身疲惫归来之时，陈府的大厅里已经亮起点点烛光。

        换了便装之后，陈一言坐在书房里，喝着温好的黄酒，吃着夫人亲手做的饭菜，隔窗看着一双儿女在院中欢欢喜喜地堆雪人，忽然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了。雪渐渐小了，窸窸窣窣飘落在窗前，落在那株艳红的腊梅上。时光就在这脉脉温情中放慢了脚步，让人直想停留在这一刻。

        但还是有人不识趣地打破了这份温馨。陈一言看着满身风雪，匆匆而来的陈砚，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急匆匆的。”

        “舅老爷喝醉了酒，在大街上打架，被巡捕营抓起来了。夫人让我去疏通疏通，免得真被关上三五天。”

        “巡捕营啊——”陈一言又坐了回去，淡淡说道：“那你别去了，最好给多关几天，好让他长长记性，省的整天给我惹麻烦。”谁知话音刚落，那边厢房里便传来一阵哀嚎：“我可怜的弟弟啊——这大雪天里在牢里怎么受得了！”

        陈砚赶忙到门口望了望那边，见厢房里已经人头攒动，便回来低声问陈一言：“大人，您看老夫人那里……”

        陈一瘫在椅子上，双手无声地抚着额头，听着那边一浪高过一浪的哀嚎声，末了，只能咬咬牙，恶狠狠地对陈砚说道：“木将军是个忠直性子，找了也白找，你去趟木府，去找木夏那小丫头，看看有什么办法。”

        陈府里的动静渐渐小了，陈一言依旧坐在书房里，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酒。雪簌簌地下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陈一言的夫人。

        “娘那里怎么样了？”陈一言轻声问道。

        “已经被我哄睡了。”陈一言的夫人见他满脸倦色，便过来帮他捏捏肩膀，边捏边随口问道：“赵王和赵王妃又闹不和了。”

        “是啊，把我折腾了一下午。”陈一言反手握住妻子的手说：“果然还是我家夫人最好了，又贤惠又做得一手好菜。”

        “哎呀，你不说我倒快忘了，灶上的点心应该好了。”陈一言的夫人笑着跟丈夫抱怨道：“今天本来做了不少点心，预备着你明天能带过去，没想到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好几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猫子，如此馋嘴。”

        陈一言闻言，脸色猛地一变：“只怕不是野猫子。”说完他起身来到院中，立在那里环顾四周。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过屋檐下，其声呜呜不绝。

        陈一言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应该回去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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