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京

鼻青脸肿的陈石揉着屁股走在回酒楼的路上，嘴中还在不停谩骂：“狗日的邱愿，活该是个王老五。李姨能看上你才怪！”

就在先前，黝黑汉子将陈石拦在风韵院内，那是一顿狠厉胖揍，围观者数不胜数，就连李三娘都被那凄惨动静给惊醒了。

若非李三娘将邱愿拦下，陈石估计真得脱一层皮。临了邱愿将陈石丢出风韵院时，还补了一脚。

没法子，陈石属实作死。在邱愿面前有三件事不能提，一是身高，二是陆游，三是李三娘。陈石倒好，一次犯俩忌讳，没被打死就算命大。

在经过一个僻静院落时，陈石停下脚步。听着院内锄头垦地的声音，陈石取出昨夜从刘端茂那里坑来的一袋钱，又将五百两银票塞了进去。稍稍掂量一番，便抛进院墙。

不巧，钱袋似正好砸到一人脑袋，只听见哎哟一声，院内传来一个老人的谩骂：“哪个丧良心的家伙？大早上乱扔东西。”

很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推门而出。

少年只看到一个走路很快，但姿势却有些不自然的背影，少年哭笑不得，抿了抿嘴对着那道背影深深鞠躬。

陈石喜欢叫这座小院为孤独院，里面住着五个孤寡老人和他们捡来的三个孤儿。鞠躬少年名叫于知恩，十三岁，是最早来到此处的孤儿。

陈石这会儿鼻青脸肿的，属实没脸见人，丢完钱袋后就晃晃悠悠跑回酒楼了。

一进酒楼，陈石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小二乌鼠正哼着小曲，装模作样的擦着桌子。

陈石拉起衣袖想要遮掩几分，奈何乌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大红袍的陈石，挎着块破烂抹布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一个遮挡，一个扒拉，乌鼠很快就瞅见了陈石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他猖狂大笑：“陈石啊陈石，你也有今天？说说看，昨夜是与哪家小娘子私会给人抓奸在床了？”

“滚！”

“嘿，你个狗东西，昨儿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你小子想再挨顿打？”

听到这句话，陈石立马就怂了，连忙摆手求饶：“乌哥别介，咱哥俩啥关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您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伤了咱多年的兄弟情谊不是？”

“切，谁跟你是兄弟？”乌鼠对陈石的话很是不屑，但看到他的脸，又甚是愉快：“算啦，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说完就哼着小曲继续忙活。

陈石见状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经吃了个大亏，可不想再跟乌鼠这个疯子纠缠。虽然乌鼠与他境界相当，但出手却没个轻重，一个不小心，那是真得躺个一年半载的。

恰逢此时，陆守言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这副模样的陈石，哭笑不得道：“你什么情况？”

陈石看到陆守言就来气，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碰不着邱愿。也赖自己，嘴真贱。

想到这里陈石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大嘴巴子：“都怨你，自己跑了也不招呼一声。要不是去找你，也碰不上邱愿”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给我打成什么样了都！”

“你没事招惹邱愿干嘛？你不知道他已经是武圣了吗？”

“现在知道了。”陈石颓丧着脸：“我要早知道邱愿已经是武圣，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招惹他呀。”

武圣，是如今武学境界的最高层次。早在二十年前可没有什么境界划分，出门在外看到厉害的就喊高手，看到更厉害的就喊高高手。直到二十年前，陆游横空出世，创立逍遥楼，为了方便理清实力，这才捏造出这么个武学境界。

武学共分四个境界，前两个境界，以普通人为前提，以一当十为武生，以一敌百为武匠。后两个境界，就是以武学造诣高低划分了，可融会贯通为武师，可自成一脉为武圣。

陆守言猜想陈石估计还没吃早饭，就让人弄了碗清水面条。看着陈石呼哧呼哧的吃着，陆守言托着腮问道：“你给人家说啥了？那么好脾气一人，把你打成这样？”

这是就事论事，邱愿的脾气确实很好，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从不与人争吵。

当然，有个例外。可能是因为陆游的缘故哈，在陆守言这边，邱愿那是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大概是恨屋及乌的缘故，对陈石也没啥好脸色就是了，但也不至于动手打人。

“就他那脾气也叫好脾气？”陈石吃着面条含糊不清道：“也没说啥，就说他还没李姨胸脯来得高...”

“哦，干得漂亮。”陆守言绷着脸鼓掌：“我教你，下次你再这样说他，他再要打你。你就说个他最害怕的名字，保证管用。”

“谁的名字？”

陆守言憋着笑起身朝柜台走去，轻轻飘出两个字：“陆游。”

陈石一句‘陆你奶奶个腿的游’险些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翻了个白眼，继续吃着清淡面条。

陆守言对着柜台边一位老者打招呼道：“宋先生。”

宋先生，姓宋单名瑶，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在珍鲜阁担任账房一职。今日他穿着件质朴棉服，略显厚实。此刻，他正眯着眼睛，对照账目打着算盘。

听到自家掌柜与自己打招呼，宋瑶头都没抬一下，语气淡然：“此去路途遥远，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酒楼...我代你照看。”

“先行谢过先生！”陆守言不再多言，朝宋瑶深深作揖。

宋瑶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算账。

“掌柜的，马车备好了。”就在这时门外跑来一个小二对陆守言说道。

陆守言点了点头，再次朝老者作揖。

“该走了。”招呼上还在吃面条的陈石和在掌柜面前明目张胆偷懒的乌鼠后，陆守言率先离开酒楼。

  陈石喝完最后一口汤，快步跟了出去。

乌鼠闻言，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不用整日困在酒楼里做些琐碎杂事，忧的是要好久喝不上酒楼的美酒了。

然而，进入车厢后他才发现他多虑了。足可容纳十余人的马车，半车厢大小不一的酒坛子，还都是忘忧君，看的乌鼠眼冒绿光。

直到马车扬长而去，宋瑶这才抬起头。他走出酒楼，有些浑浊的眼眸朝马车驶离的方向看去。“山水迢迢路漫漫，君且慎行。”

在陆守言等人离京的同一时间，有两则消息，震惊世人。

第一则消息，来自朝堂。督察御史刘鸿状告太子滥用职权，敛财无度，已是证据确凿。皇帝下旨罢储，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黄宏图，身在高位，不谋其政。滥用权柄，以谋私利，下负苍生，上欺君上，实乃罪不可赦。身为储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贬其太子之位，打入冷宫闭门思过，此后再不复出，钦此。’”

第二则消息，来自江湖。青州刀圣独孤复与人比武，败北身死。挑战者带着黑色金纹哭脸面具，自称孔武堂堂主。

观战之人只以为这个挑战者是个无名之辈，直到轻敌的刀圣被一刀削去脑袋，这才有人开始深思那人来历，那黑脸面具似曾相识。

最后还是挑战者重新自报家门。“人的忘性真是大，记住咯！黑脸绣金纹，自在逍遥游，逍遥楼，狂刀！”

“另外，乾坤榜再次召开，举行地点位于青州浪剑山。”

一石激起千层浪，沉寂十余年的逍遥楼重现江湖，再启乾坤榜。

........

  永宁国划分十三州，龙城京都就位于龙州，它位处在永宁国中部。与之相邻共五洲，分别是袁、端、沧、青、永宁五洲，其中端、沧二州与龙州之间还隔着一条绿波江。

陆守言此行首站，便是与龙州相邻的青州。

本该往西行驶的马车，却是从南门驶出京都。三人去了一趟南门外的知微山，目的是取回几样东西。

陆守言还送了两坛酒给那酒肉不忌的老和尚，两人聊了很久。临走前，顺便求了支签。

签文：万古通今等应人，独揽万世于吾身。

陆守言问知了和尚此签何解，知了和尚却答曰无解。

.......

今年的初雪，下的格外早。

艳日犹如待嫁小娘，隐藏在云层之中，伴随着阳光被遮掩，温度不断下降。一朵朵雪花在空中盘旋，最后飘落大地，打的花草树木猝不及防。很快，雪白就代替了红绿。

空坛代锅，初雪代水。马车遮挡寒风，离京已有一旬的三人围坐在篝火旁。

篝火上方架着一个去口空坛，里面煮着一锅兔子肉，肉香飘散。

“好了没？”陈石吃着一只烤兔腿，满嘴流油。

陆守言拿着树枝，拨弄着木炭，一只手往回挥了挥。“可以吃了。”

乌鼠闻言，屁颠屁颠的从马车中拿出三副碗筷。陆守言看到后，瞪了他一眼。他有些愁眉苦脸，很不情愿的多拿了一只碗。

陆守言拿着木勺，搅和着锅中肉汤，“荒郊野岭的，也没别人。出来一起吃吧？”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良久，见无人回应，陆守言无奈苦笑。盛了一碗肉汤，拿起插在火堆旁的烤兔腿，朝远处走去。

为防止雪水落在上面，陆守言一直用袖子遮挡着，直到走到一棵大树下，陆守言这才把烤兔腿插在地面，将盛满肉汤的碗，放在树前岩石上。

“趁热吃。”陆守言轻声说完，便原路放回。

火堆旁，两个牲口正抢着最后一只烤兔腿，陆守言见状，二话不说就给两人一人赏了一个板栗。

吃完兔肉兔腿，喝完汤，陆守言有些意犹未尽。一只野兔大概四斤，去头去皮去内脏，最后不到两斤，四个人吃，只能是勉强果腹。“这里到绿波江还有多远？”

陈石拿着一根细小骨头剔牙，含糊道：“照咱这速度，大概还要两天。”

陆守言点头，起身重新去往大树下，见只剩空碗，这才露出满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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