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进退
什么时候睡着的季北已经不记得了。
记忆的最后就是他和励泽在絮絮叨叨以前的事情。
励泽什么时候收拾的“战场”，什么时候把他安置好，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他全部不记得了。
他喝酒居然也有喝断片的一天。
喝酒解忧没解多少，头疼欲裂倒是真的。
早上起来简单的洗漱后，季北接到了唐栎的电话。
“哇，失踪人口终于肯现身了？”
“没失踪。”季北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电话里传来东西碎裂的一声响，然后是哎呦哎呦两声。
季北笑了笑，这声音不难猜出是谁，“戚副支队又在厨房大动干戈了？”
唐栎无奈的笑了，“我刚买的一套盘子啊，就为了爱情英勇牺牲了。”
“就戚副支队的厨艺，你还让他下厨？”
“这是一种情趣，你不懂。”
季北啧啧两声，“木乐哥，我严重怀疑你打电话给我，就是想在我面前秀恩爱的。”
唐栎笑道，“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季北拿起刚冲好的咖啡，叹了口气，“我想挂了。”
“不闹，不闹，说正题。”唐栎神神秘秘的说，“昨晚你房里的男人是谁啊？”
季北刚喝的一口咖啡，闻言差点喷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季北下意识的反问，想想好像又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赶忙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昨晚给你打电话，四次都没人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然后我就想再打一遍试试，再不接，我就要找邱老头了，结果就有人接了起来，他说你喝多了，睡着了，还说可以照顾你，让我不用担心。”唐栎一口气把昨晚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随即又切换回八卦的语气，“是谁啊？你这才回去几天啊，就找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朋友了？”
“不是，他就是我的学长，和我一起来医大做交流的。”季北哭笑不得。
“嗐，那我脑补多了，我想着你在那也没有认识的人，能这么迅速近你身的，肯定是以前熟悉的，”唐栎顿了顿道，“我还以为是那个人呢。”
季北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哪个。
他差点就想脱口而出，我真的见到那个人了，就在昨天，就隔着一个屏幕的距离。
可是说了又怎样，本就不渴望还有交集了，也不曾奢望能被原谅，还留着这些牵肠挂肚又丝丝缕缕的联系干嘛呢。
没有听到季北的回应，唐栎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得当了，怕引起季北不好的心绪，赶忙转移话题，“我五天后回去，正好戚枫的年假也休完了，我陪他回总部述职。”
“好，到时候见。”季北应道。
喝了一杯咖啡，感觉精神状态能好一点了。
季北对着镜子看了看，除了眼睛有一点肿之外，应该看不出他昨晚酩酊大醉的痕迹。
真是小酌怡情，大酌伤身啊。
他简单的抓了下头发，右耳上的黑色耳钉便不经意的露了出来。
那是大一那年的圣诞节，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那时候季向平的各项生命体征刚趋于稳定，季北才有空出来透透气。
街上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氛围，季北一个人走到其中，孤单和落寞的身影与周遭的一切十分格格不入。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个热狗，又拿了一瓶冰可乐，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拧开盖子，二氧化碳气泡便争先的往外四溢。
季北猛然的灌了一大口，结果被呛得咳了起来。
“染哥骗人。”季北暗笑道。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还有坐在自家门前燃起篝火的，每个房子都被霓虹灯装扮的五彩斑斓，承载属于当下的幸福与快乐。
吃完最后一口热狗，季北找到一家耳饰店，他们提供打耳眼的服务。
季北打了右耳。
当耳枪穿过耳垂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疼到了颤抖，别人承受这样一分的痛，他要感受到五分。
店员打好耳眼后，正嘱咐着注意事项，看到季北脸色惨白，额头都是汗，着实吓了一跳，忙问着要不要去医院。
季北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付好钱后便离开了。
后来，那个黑色的耳钉便一直在他的右耳上，戴上了，就没打算再摘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仿佛与自己融为了一体，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或者心绪不稳定的时候，季北总喜欢摸一摸耳钉，感觉它有神奇的魔法，总会令他心安。
季北敲开励泽房屋的门时，他刚刚晨跑回来。
“好点了吗？”励泽将季北让进屋。
季北点点头，“昨晚谢谢了啊。”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励泽说，“作为学长，这是应该做的；作为朋友，这也是应该做的。”
“那学长朋友，让我请吃个早餐吧。”
“这个可以有。”励泽打了个响指。
出宿舍楼往西走就是早餐铺子一条街，各色各样的早点琳琅满目。
两个人点了包子、豆浆、馅饼、麻团、小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因为上午没有安排工作内容，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所以，你不打算找他了吗？”励泽延续季北昨晚醉倒前的话题。
季北摇摇头。
“好不容易遇上了，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都不为过，不会遗憾吗？”
季北握着豆浆杯的手指紧了紧，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我先放弃的，是我先放手的，我们俩，已经回不去了。”
励泽想了想道，“还要在这边工作一段时间，要是你俩恰巧遇到了呢？”
季北笑了笑，“哪有那么多恰巧的事情，又不是在一个领域，不会那么轻易碰面的。”
然而，世上就是有那么多恰巧的事情。
吃过早饭后，励泽要去看望一个老朋友，说是下午直接在实验室见，便离开了。
季北独自回了宿舍，刚进到一楼大厅，就遇到了上次的外卖小哥。
因为他皮肤黝黑，眉毛上面有个不大不小的疤，所以季北还记得。
本来有些愁容的外卖小哥一看季北，顿时展开笑颜。
“您是601的吧，您还记得我么？上次给您送过外卖的。”
季北点点头，看到他手里拎着的包装袋开口道，“6楼的？”
外卖小哥嗯嗯两声，“还是您隔壁那个房间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
季北笑了笑，“给我吧，我正好上去。”
外卖小哥哥连连感谢，“您可真是我的贵人啊。”
包装袋里似乎有汤，季北便一手拎着一手捧着，害怕一个不稳再洒了。
又是这位bl先生，季北暗笑道，电话还真是不好打通。
电梯上了六楼，季北按照上次的送餐流程，敲了两下门，然后准备把外卖挂在门把手上。
还没完全挂上，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季北毫无准备的与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都在原地怔住了。
过往的回忆就像放映片一样，霎时间全部从脑子里涌出，肆意流窜至四肢百骸。
这一刻，或许仅仅是一秒的时间，又全部归于空白。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哑然。
“你……你的外卖。”季北终于理清了一点思绪，他把外卖递给林染，然后趁他接过的瞬间，转身就走。
转身……就走？
季北也无法理解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但当下这一秒，他只想赶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亦或许，还没有做好准备，来面对这样的猝不及防。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狠狠的拽住，带着强硬的戾气，让他动弹不得。
“季北。”林染开口叫他。
记忆里，这好像是林染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
刚认识的时候，他叫他小学霸，后来叫他季小北，再后来叫他宝贝儿，唯独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他。
林染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记忆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完美的贴合在一起。
季北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他无法动弹，只好回头。
“真的是你。”林染的眼眶有一瞬间的缩紧，眸色也沉了几分。
季北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生硬的开口道，“好久不见。”
林染顿了下，随即松开了手。
“是啊，”他淡淡道，“真的好久不见。”
说完算是再次碰面的寒暄，两个人一时再无其他话。
季北想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他还想问，当年我的不辞而别，你有没有难过？
他想说，我有我的不得已。
他还想说，对不起染哥，我好想你……
可是这一刻，他就像丧失了所有的能力，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林染手里的外卖袋子因为用力过度而撕扯开来，里面的汤汁顺着袋子流了下来，淋在林染的裤子上，也滴在了他的鞋上。
看上去有点狼狈。
林染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说了句“我处理一下”，随即转身回了屋里。
季北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刚刚的他确实想要快点逃离再次见面的现场，就像他跟励泽说的那样，是自己的过错，一切都不回去了，还要期待些什么。
可是在被林染打断后，他好像没那么慌张了，也没那么极力抗拒了。
那现在呢？
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没等季北更深一步的纠结，林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进来吧。”
帮他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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