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以剑论道
露西亚发现，瓦特教授的剑法和他与伊格内修斯巩固的剑法全然不同，他们的一招一式又快又狠，招招致命，攻击力极强而颇具观赏性，如同危险华丽的舞蹈，而自己这边则显得笨拙，甚至连挥砍的动作也没有。
露西亚当然知道他们间差异的原因，比如时间和力量。但她没有意识到，教授她的是剑圣，而她的同学是帝国的利刃，她自己的天赋并不在此——说实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适合做什么，而她的学生已经在各个方面都有一番建树。
伊格内修斯首先察觉到她的不安。他已经了解她，在她心怀某种急切的渴望时，总会皱着眉头专注于它，无意识地训练自己达到目的。
他的目标却动摇了。他原本只是想让露西亚有能够自保的能力，但露西亚竟然急于求成起来，全然把从前教给他的东西抛诸脑后——他早就发现了，露西亚教育他是一套，自己做事时又是一套。他只能借着上课之口把露西亚留在自己身边，这样，露西亚就不至于每天惦记着学剑法。
好在就要到离岛的时期，现在，伊格内修斯更是期盼那日的到来，而露西亚则把紧张忘得一干二净，等瓦特提醒才反应过来。
在岛上的最后一天，瓦特对她说：“好了，戴维德小姐，是时候来检验一下我们的学习成果了。”
对于考核，露西亚总是抑制不住地紧张。
“如果是在军营里，我一定会找个和你水平一致的人，但这是坎贝尔伯爵的私人领地，所以……”
伊格内修斯走上前来，告诉她：“我会做你的对手。”
“而且以后他都会是。”瓦特耸耸肩补充道。
露西亚更加紧张，咬着嘴唇不说话。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瓦特说：“别被他的气势吓到。我教给你的剑法偏向防御，他只会一个劲攻击，你沉住气化解就行。”
露西亚点点头站好。她深吸一口气，拿好剑，提醒自己不能临阵逃脱，参与考试还有机会可言，弃考可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送。
伊格内修斯直直站好，用温柔又审慎的目光看着她行持剑礼，率先出手，露西亚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躬身躲过他的袭击，余光瞥见剑锋流转，忙举剑格挡，被震得虎口发麻，不由得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她没了勇气，但伊格内修斯手中的剑就是赶鸭子上架的鞭，她只能全神贯注小心应对。
瓦特提醒她：““敏捷、平衡、力量，这三种缺一不可，还要相互配合。露西亚，找到状态。”
她成功预判了伊格内修斯的下一个动作，小心挡下挥砍而下的那一剑。她觉得这剑不那么难接了，于是胆大起来，向前刺出。
伊格内修斯迅速回防，又即刻反击，不忘夸赞道：“学得不错。”
露西亚在检查教学成果时也是这样和他说的，那时他会向她微笑，现在换成她接受夸赞，却完全不感激，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眼里的情感也死死收住。
一套攻击承接下来，露西亚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举着剑的手开始发酸发胀，虎口开始发疼，动作也开始跟不上大脑调动。
这时，瓦特又提醒她：“保持灵敏，随机应变，根基要稳。”
伊格内修斯没有为难露西亚，但出剑速度变快了许多，露西亚开始应接不暇，吃力地调动所学知识，很快，连大脑都运转不过来，只是如觉察到危险会闭眼那样本能地化解他的剑法，步调也慌乱起来。如果不是面对自己的晚辈，她恐怕就要丢下剑逃跑了。
“稳住，把他的剑挑开。”在又一次正面格挡后，瓦特抓住机会对露西亚说。
露西亚此时已经顾不得太多，她看见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如此坚决，柔情全然不再，变得冰冷，只能拼尽全力。
她用尽全身气力把他往后压，后者不移动半步，她也不肯放松，直到他终于松懈，抽开剑往旁边躲闪，又砍向她。
露西亚来不及思索，只想着要动摇他的重心，向他撞去。
他迟疑片刻，丢下剑抱住露西亚，倒在厚实的草地里。
露西亚柔和的香味没有在他鼻尖逗留太久，她撑着自己起来，阳光为她的头发增添一圈毛绒绒的光晕，让她的头顶看起来顶着金轮，闪闪发光，如同圣徒。
她开心极了，骄傲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及格了！”
伊格内修斯像猫眯起眼睛，小声道：“你刚刚的眼神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露西亚从他身上下来，顺势坐在旁边。
瓦特大笑着说：“戴维德小姐，你居然把打赢他当及格线？”
“得了吧，他根本只是在玩。你们卷子都出好了，我要是不能撂倒他，那不是白学了？”她自然而然便把撂倒伊格内修斯当做及格了。
“哈哈，这可和你写试卷不一样啊露西亚。只要你全力以赴，那就算合格。现在嘛，我会给你满分。”
“太好了，我还以为要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在这里的一个是你老师，一个是你同学。”
露西亚摇摇头说：“我还是希望看到成效。”
“当然有成效，不过要重复练习才能有更好的效果。而且，你的力量也不够。”
“这就是要学着掌握剑了吧。我听人说，剑也会控制人心，弄不好还会让人失心疯。”
瓦特的眉头突然紧蹙，很快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应：“你说得没错，是有许多人在与剑的相处中迷失。”
“比如说自己的剑渴望鲜血？”露西亚保守地补充，“是我的剑客朋友告诉我的，你们都有这样的感受吗？”
“或许你应该去问问那些从战场上归来仍渴望搏斗的人。我嘛，我一直控制得很好。”瓦特看起来有些得意。
露西亚还想着就此写篇小说呢，她扭头问：“那伊格内修斯呢？你怎样认为。”
伊格内修斯无所谓地说：“无非是把自己对鲜血的渴望强加于武器而已，剑又不会说话。”
“是这个道理，可是剑在你手里就像活了。”
“那也得归功于我的技艺。”
瓦特提醒道：“既然戴维德小姐提出来了，那我也顺带说几句你确实要好好想想手里的剑为什么而挥动。我不想你最后的敌人是自己。”
伊格内修斯顿时急了，坐起来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哈哈，是吗？那我希望最好是，如果现在你只是说说，那我希望由你教导戴维德小姐时，能明确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我会明晰之后再认真教她，她不是我为了达到目的的途径。”
“那真可惜，戴维德小姐是能给人灵感的人。要是恪守你的准则，可就亏大了，说不定还会误入歧途，让她失望。”
眼见着两人就要争锋相对，露西亚忙说：“他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瓦特松了口气，“我也相信你。”
“我现在教给伊格内修斯学习知识感受世界的方法，其实是在教他用我的眼睛看世界，只要我能够在力量面前守住自己，以后他也一定不会误入歧途的。所以，或许你更应该担心我。”
“戴维德小姐太聪敏了，我还是得多看着点伊格内修斯。我也经历过少年时期，虽然不像他年纪轻轻就光芒万丈，但这时的心态是差不多的，搞不好会酿成大错，瞧，我就是一路错下来最后幡然醒悟的。”
“这就是我的职责了。”露西亚说，“毕竟他是我的学生和朋友，我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这可不是随口说说，她已经开始护短，抑制不住对爱的渴望与追求了。伊格内修斯也让她看到了实实在在的进步，他变得谨慎起来，不仅眼神，连说话的语调也变了，懂得表达自己的情感，表达对她的关怀。她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也没有死，依旧渴望爱的光芒照耀，现在最让她警惕的已经不是伊格内修斯，而是大家的目光和她自己。更何况，在她掌握这具身体前，不就是来诱惑他的吗？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来我的确不用担心这小子，但我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瓦特·泰勒，你要干嘛？”伊格内修斯忍不住了，大声质问。
“诶，少爷，别冲我发脾气，我们是在交流教学经验。”
露西亚附和道：“嗯嗯，交流教学经验。”
伊格内修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会成为一丘之貉，气急败坏地把露西亚拉起来，“别跟他胡扯了，露西亚。我要补你的文学课。”
瓦特止不住嘴，追上去说：“诶，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面对强势的伊格内修斯，露西亚也忍不住哀嚎：“我不要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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