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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当我们谈论他时


再次跨入夸梅斯大学的宴会厅,露西亚紧张不已,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叹。想当初她在时钟神殿时还为肄业头疼不已,如今只读了一年书,却成功拿到了看上去摸上去都十分逼真的毕业文凭,经历起颇为戏剧性的人生。

        真算起来,她今天也该在联谊的学生之列才对,根本不可能被伊格内修斯挽着手走进学生与教师间。

        感慨归感慨,再次看见熟悉的老师,露西亚还是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踮着脚对伊格内修斯说悄悄话:“你看被那群学生围着的老师,是我的文学史导师佩格·奥利弗教授。”

        “去和他打声招呼。”伊格内修斯说着带她走过去。

        “我希望他记得我。”

        露西亚注意到,学生间女性依旧不多,但相比而言已有所增加,占大多数的女孩子还是被邀请而来的社会名流和校外人员。

        她们的目光投射到露西亚身上,又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让露西亚惴惴不安,体态也无法保持,心虚地低头看裙子。

        “露西亚,看前面。”伊格内修斯直视前方说。

        露西亚只好摇摇头挺起胸脯,余光瞥到伊格内修斯的暗红色领结。她今天穿了他非常喜欢的那条红黑色裙子,而他也为她打上红色领结,还在扣眼里别了一枝红色的玫瑰。露西亚想,大家之所以看她,一定是因为她走在伊格内修斯旁边,又看上去太过亲密了——尽管他们只是像之前一样手挽着手。

        她得从伊格内修斯身边跑开,免得被当成靶子。但愿这些学生老师讨论的话题能足够吸引他,别让他看见舞池。

        正在同奥列弗教授交谈的学生看见他们前来便停下,教授本人也好奇地回过头。露西亚觉得,奥列弗教授看上去又苍老了些。

        他先看向伊格内修斯,才把目光落在露西亚身上。

        露西亚屈膝行礼,“奥列弗教授,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奥列弗推推鼻子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茫然地说:“不好意思,女士,我认识你吗?”

        露西亚慌乱起来,看着他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露西亚·戴维德,您不记得了吗?”

        “名字我倒是熟悉,哼。”他说,“你们就是拿这位女士的文章反驳我的。”他推开聚在一起的学生,“去找她交流吧。”

        露西亚鼓起勇气,想要唤醒他的记忆,“奥列弗教授,我是和朱恩·贝尔小姐一届的学生。”

        “朱恩·贝尔?”教授转过身来,“她已经辍学嫁人了。我也对你没有印象。”

        露西亚见大家都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迫不得已,只好说:“可是您说过f……”

        这下可惹恼了教授,他回到学生中间说:“戴维德女士也想到我跟前扭转我对f的印象啊。不可能!f一定、永远、必须是位女性,我不管你对f抱有什么样的幻想,她都是个女性。”

        露西亚想要继续说下去,脑子里却空白一片,身体本能地退后。

        伊格内修斯说:“我也这么认为。f一定是位小姐,才能够对世界拥有敏锐的感知。”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阁下居然会了解文学?”奥列弗讥讽道。

        伊格内修斯从容地说:“不如我把对f的印象说出来,看看您认识的f是否也这样?”

        “洗耳恭听。”

        伊格内修斯对越发好奇的学生们说:“首先声明,我对f的感受和奥列弗教授一样,我从未见过这位作家,只是直觉告诉我f是她不是他。”

        “f是个敏感的人,敏感通常被认为是女性和艺术家的特质。”

        “f是个矜持的人,她的文字总是很谨慎又中性。看得出,她一直想模仿异性写作,但更喜欢聚焦于男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露西亚提心吊胆,惊讶地看他。她不知道他居然在看自己的作品,明明她从来没在图书室看到一本刊登她作品的杂志——她想起来了,他曾说f像个小孩,只有小孩才爱玩匿名的恶作剧——但他又说f是满脸横肉的暴发户。

        那时,她以为他只是那这个话题当消遣,没想到他真有深入了解过“f”本人。现在,更大的恐慌席卷而上,她想,伊格内修斯会不会发现了自己f的身份呢?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她“学术造假”的证据是不是也跟着被他掌握了?

        “f是个热衷于给自己制造困境的人。她总是画地为牢,凡事都要思考多面,在她的文章里,没有对错可言。”

        奥列弗打断他问:“你的文学课老师是谁?伊芳·艾迪?”

        伊格内修斯介绍道:“露西亚·戴维德小姐。”

        奥列弗又推推眼镜,“但你们的观点大相径庭。”

        伊格内修斯开玩笑道:“戴维德小姐一向秉持求同存异的原则,在关于f的见解上,我们是有不同意见,所以平时尽量避免谈论。”

        奥列弗看向露西亚的眼神变了,好奇中带着尊重,但依旧陌生,好像他们不曾对话。

        露西亚忐忑不安地垂眸看自己裙摆上的黑珍珠。

        “那我再补充几个。”奥列弗说,“f是个坚韧的女性,她充满力量,又不像没礼貌的女孩那样咄咄逼人。f的文章里没有对错,但她是守规矩的人……”

        露西亚见他们聊得酣畅淋漓,悄悄离开,没被伊格内修斯和奥列弗教授说服的学生都跑出来围着她。

        “他们说得太玄了,根本没有道理可言,比臆测还臆测,相比而言,还是您的观点更让人信服。”

        “特别是奥列弗教授,他说得好像他见过f一样。”

        露西亚摆出营业式的微笑说:“我们各有各的立场和看待方式。不过,无论f是男是女,是富是贫,大家都喜欢他的作品,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的情绪却低落下来,难过奥列弗教授也只记得f不记得露西亚,露西亚就像透明人,活在世上20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没有任何人惦记。她也为同窗好友嫁为人妇而感到不解,心里一半扼腕叹息,一半又替她有遮风避雨之处感到高兴,而后,对未来的担心又锁住她,她开始想象朱恩·贝尔的婚姻是否幸福,该如何面对七年之痒。

        正准备继续就f的话题聊下去,有学生油腔滑调地问:“你是坎贝尔少爷的情妇吧?看起来根本不像老师。”

        尖锐的问题立即勾起这群躁动不安的学生的胃口。

        露西亚惊悸不安地转转眼睛,立即严肃地说:“我只是为他工作而已。”

        男生们抿嘴笑起来,不以为意地问:“那您是怎么让他信服的?”

        露西亚的眉头发紧,微笑反问道:“那么,你们会问坎贝尔少爷这个问题吗?”

        终于有人意识到这种话会让淑女不适,站出来说:“您别介意,我们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当上老师的都是像伊芳·艾迪那种无趣的老女人,对比起来您太幽默了,不像老师。”

        “我默认是对我的赞美了。”露西亚压下厌恶,不悦地转移话题,“艾迪教授的课很无趣吗?”

        她试图转移话题,免得大家继续尴尬下去。

        “不知道,听亚当斯说。”

        见露西亚发懵,他们又补充到:“他跟坎贝尔少爷一起学过。坎贝尔少爷总欺负他。他说坎贝尔少爷常逃课出入花街柳巷,就认为您也是那里的女子了。”

        “对对对,而且您太年轻了,看上去不比我们大。”

        “那你们更应该反思自己。”露西亚干脆嘲弄,“我不比你们大多少,已经能赚大贵族的钱了,你们却还无所事事。”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露西亚礼貌离开,“失陪了,各位先生。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她看见了熟人的身影,那人这次戴着金边眼镜,正在甜点架旁东一块西一块地吃着点心。上次她和她交流过教育方面的问题,但露西亚没想到,她也在受邀之列。

        正当她准备向她打招呼,又被更刺耳的攻击叫住,声音不大,却撼动了露西亚的心脏,“这不是随那头蠢猪来的小姐吗?刚来就吸引了男学生的注意,确实有点手段。”

        露西亚真是受够这场宴会了。正是因为充满了突发事件,社交才会混乱不堪,叫人厌烦。

        她循着声音看去,万万没想到说出刻薄话的竟然是伊芳·艾迪女士,那个被称赞,被她看做榜样的女性。

        她进入中年发福时期,手上的戒指勒出一道圈,和露西亚印象中相比变了不少。她旁边有两三位男性陪同,其中一名看上去有些紧张,神经质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很想逃避,露西亚还是咬咬嘴唇,走过去行礼,“您好,伊芳·艾迪女士,我是露西亚·戴维德。”

        她从来没能上到她的课,第一次说上话,已经做好和她切磋交流的准备。

        伊芳冷哼一声,倒是她身后那位紧张的男性向她行礼,自我介绍道:“阿诺德·斯宾塞,来自尼德兰大学。”

        露西亚庄重地点头,目光炯炯看向伊芳·艾迪,“女士,我刚刚注意到您在谈论坎贝尔少爷与我。”

        伊芳不以为然地说:“怎么,想告状吗?”

        露西亚轻笑一声,她又获得曾经在高塔之上与人对峙的勇气,从容不迫地说:“我只是认为您的评价不客观,无异于造谣。坎贝尔少爷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天才,大家不都这么叫他吗?”

        “那群没有思考能力的乌合之众说什么就是什么。戴维德小姐着急和我证明什么?您难不成真以为坎贝尔少爷有学习的天赋?”

        “您只是没有激发他的学习兴趣而已。”

        “戴维德小姐或许不太了解我。我一向以因材施教为标准,不管您多喜欢他,我都只能遗憾地告诉您,坎贝尔少爷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

        “能否具体些?”

        “安静不下来、不尊敬师长、吵吵嚷嚷,还有其他更肮脏的事情,比如只醉心于劳伦斯的情色文学,甚至还翻来覆去看弗洛伊德的异端邪说,缺乏贵族应有的修养,要我都说给您听吗,戴维德小姐?”她故意提高音量,仿佛要让所有人知道。

        露西亚故作轻松地噗嗤一声,“我们就别揪着少年的心事扯了,应当给与他尊重。我认为,老师应当保护学生的合法权利。”

        “戴维德小姐的教育理论倒是特别,敢问发表了多少篇论文,师从哪位教授?”

        阿诺德忍不住打断她们的战争,“戴维德小姐也是做文学研究的。”

        “我知道。”伊芳说,“那么教育学研究呢?听您的口吻像是坎贝尔少爷的新老师,那么,您的研究成果在哪里?”

        露西亚的勇气差点就逃跑,好在她本身就有剖析过,只是碍于没有更多观察样本,自己又不堪了解教育学这么才兴起的学科,才对发表论文谨慎小心。

        她说道:“教育是为国王陛下培养人才,当然要小心翼翼,多做教学实验,才能得出好的结论。我常年在封闭的地方生活,缺乏更多样本,不敢妄语。”

        “或许您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吧?竟然敢狗仗人势教训我?”

        露西亚突然意识到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刚才只是头脑一热就冲上来和她理论了,根本没有顾及其他。但她还是冷静地说:“我只是想要进行学术交流而已。”

        她希望争取向这里投来好奇目光的群众的认同,“我倒是认为该以发展的眼光看学生,坎贝尔少爷那时或许不懂事,但如今,您应当收回妄下的论断了。”

        伊芳旁边的中年男人问:“这么说,戴维德小姐一直和坎贝尔少爷生活在科特利克岛上了?”

        露西亚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点点头。

        伊芳摆出胜利者的架势,向侍者要了杯香槟庆祝,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恐怕是床上一躺,腿一张,就算教学了吧。”

        露西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不好意思,您说什么?我没想到您会以这样的恶意来揣测我。”

        阿诺德劝说道:“艾迪女士,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就别把对坎贝尔少爷的怒气撒在她身上了。”

        伊芳却说:“我可没生他的气,只是受不了某些人仗着有主子罩就狗眼看人低而已。”

        “这位先生,趁早看清艾迪女士的面幕吧,她就是眼里容不下沙的人,迟早会捅你一刀。”伊格内修斯慵懒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在露西亚背后响起,露西亚依旧在原地站着,眼眶红了一圈。

        伊格内修斯说:“艾迪女士,今天可是联谊宴会啊,心情那么差,难道是因为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质疑您的教学和职称?”

        伊芳正准备说话,被伊格内修斯打断,“但是,您也不能因为别人想要认真做学问,就着急否定吧价值吧?毕竟,可比你抄袭要辛苦得多。”

        “什么抄袭?你有什么证据?”伊芳横眉冷眼,这戳到了她的痛处。

        伊格内修斯露出威胁似的笑容,掷地有声地说:“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我太久没有离开岛屿,并不清楚太多,只知道露西亚·戴维德小姐教学有方,治学严谨,问心无愧。”

        露西亚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转过头来轻声对她说:“戴维德老师,您不是说需要借书吗?我带您去。”

        露西亚忙点点头。伊格内修斯于是抬起手臂,让露西亚挽着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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