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见
几番纠缠后，一群人被谢玄一操着棍子追了半条街。事后，天负捂着胸口对众成员感慨，“此女彪悍，天资不凡！”
谢玄一拖着沉重的步子行走在大街上，面有菜色，精神萎靡。
她实在是太饿啦，只觉头晕眼花，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在街上。
终于，她走不动了，驻足于一家包子铺面前，盯着蒸笼里一个个膨胀热乎的白面包子。包子还冒着热气，在空中幻化成一只纤纤玉手挑逗着她的鼻尖。
她在街上晃悠好几日，小贩对她颇为眼熟，见她停在自家摊前，难免有些不耐，暗暗讽刺道：“我可不是大善人，没有多余的剩菜喂你。”
说她是狗么？
谢玄一缓缓垂眸，抿唇道一声“知道了”遂转身离去。
小贩看着那单薄的小身影，无奈同情又感慨，“不是我不愿施善，若是今日施善于你，明日那乞丐窝就该搬到我家门口来咯，我这生意还做不做？”
语罢，转身进屋端水去了。
就在这时！
谢玄一眼光一转，旋身往包子摊跑去，不顾烫手抓了两个包子拔腿便朝城门狂奔，身后响起小贩杀猪似的叫声，“好个没爹没娘的小乞儿，讨食不成竟干起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小贩让临铺的掌柜帮忙照看摊子，拔腿追去，谢玄一多日不曾进食，跑了一段路便觉腿软，很快被小贩追上，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对她拳打脚踢，“叫你抢东西！叫你抢东西！”
谢玄一蜷缩着身子，只顾将手里的包子往嘴里送，包子柔软热乎，肉香四溢，齿颊生香，简直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忽然，谢玄一只觉腹上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嚼在嘴里的包子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番动静纷纷引来一众路人围观，小贩恐引来巡逻官兵，立即做罢。
只见那小乞丐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护着小腹，微抖的唇泛出紫色，有人甚是同情，斥责小贩，“一个包子而已，值得你这样踢打一个小丫头？！”
小贩缓了语气，苦着脸道：“我的生活也不容易，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
话未说完已然被人打断，“那两文钱不过给你孩子买串冰糖葫芦当饭后零嘴，当真吝啬至极！”
小贩在心中冷哼：不是拿你家包子你当然会说风凉话！
心中不快，他仍然保持作为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招牌笑容，语气一转，“我知大爷是个善良人，不如您替她给了？”说完，伸出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擦，一副市侩嘴脸。
“好啊！”那人当即应下，小贩一喜，又听他道，“本大爷替这小丫头付了包子的钱，而你将她伤成这样，需带她去医馆看诊！”
小贩的笑容僵硬在唇角，暗暗咬牙——这看诊可比两个包子贵多了，今日遇到这丫头真是晦气，呸！
“哎哟哟——”正当时，一道娇媚的女音传来，人尚未走进，一股异香悄然探进鼻腔，那女人的嗓音仿佛裹了蜂蜜一般甜腻腻的，一听便知是一个极具风情的女人，“这么个瘦弱的小丫头也亏你下得去手，真不是个东西～”虽带斥责的语气，却酥媚入骨。
谢玄一正捂着小腹疼痛难耐，忽然一只保养得当的纤纤素手伸至眼前，那修剪整齐的指甲染了大红牡丹丹寇，指尖好似生香。
那女人将她扶起来，谢玄一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眼似秋波，眉如远山，一双丹凤眼含着醉人笑意，眼尾微微上挑，端的是风情万种。不算年轻，胜在眉目如画，当真是一位半老徐娘！
女人拉着她的手，朝身后五大三粗的男子甩了一眼，男子示意，从腰包里掏出四个铜板隔空扔给小贩，瓮声瓮气道：“滚。”
小贩还了本，又恐周围人不饶，逼着他带这丫头去医馆看诊，趁大家伙转移注意力转移到女人身上时脚底抹油溜了。
女人轻轻替她拍去身上的灰尘，柔弱无骨的柔荑有意无意划过她微鼓的玉山，再如蛇一般滑到腰间捏上一把，唇角微微含笑，似乎极其满意。
女人身上痒人的脂粉香味呛得她连打三四个喷嚏。
女人见她年纪尚小，柔下声音连哄带骗道：“既然无知可依，不如跟姐姐回家。姐姐家里有美味的佳肴和漂亮的绫罗绸缎，还能保你不被挨打，如何？”
人群中有女人的老相识，笑道：“柳娘，又出来认女儿了。”
谢玄一皱眉，抽出手后退几步，呢喃道“谁要去那腌臜地儿！”语罢转身要走。
这女人虽于她有恩，可也是别有用心，她才不稀罕。想让她去伺候男人，休想！
“丫头别走啊，考虑考虑～”寻芳阁的徐妈妈舍不得让这株好柳树移栽别处，伸手便去拉她。
谢玄一又打了个喷嚏，身手堵住鼻子，跳脚道，“别拉我！”话音犹未落，只闻“唰”的一声响，腰间被一条柔软的物什卷住，再觉腰间一紧，顷刻脚尖离地携风朝前方飞去，一阵天旋地转，落入一个怀抱。
久违的温暖。
那人单手抱着她，爽朗含笑的嗓音自头顶悠悠飘下，“这孩子还小。徐妈妈，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淡淡的青草香悄然探入鼻尖，仿佛令人置身于阳光下的茵茵草地，周围莺声婉转，小溪潺潺，令人忍不住想打个滚。
谢玄一伸手环住她的脖子。
只听那方徐妈妈娇笑一声，“陈姑娘莫误会，妈妈可没有强人所难，只是不忍看这小丫头在外受苦罢了。”顿了顿，又道，“既然陈姑娘愿意管这事儿，那妈妈就继续游街去了，呵呵——”
临走时看一眼谢玄一，笑道：“你有福分，遇上陈女侠这个大善人。”她语气微妙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
徐妈妈走后，围观路人逐渐散去。
女子放下她，解下缠在她腰间的软鞭，垂眸看她，眼生怜爱，“可怜的丫头……”说着自腰带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拔开红色瓷盖挖出一点白，轻轻涂抹在她泛紫的嘴角。
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长相甚为英气，长眉飞鬓，悬鼻薄唇，一双瞳子黑如宝石，在骄阳下熠熠生辉。
一袭红衣如火，英姿飒爽的美，带着江湖儿女特有的豪迈气质。
“姐姐！”谢玄一握住她的手腕，憋出一包泪，“救命之恩误以为为报，我会洗衣做饭，只求跟在姐姐身边报答姐姐！”
女子长眉微挑，嘴边小梨涡显现，“你是第十一二三四个想跟在我身边的人，可是……”她收回手，自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塞给她，“我向来居无定所，流浪四海，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谢玄一很倔强，“我愿意跟着姐姐！”
这位姐姐瞧起来爽朗不拘小节，且怀武在身，若是跟着她，定不会再挨饿挨打，无论如何一定要留在她身边！
女子道：“我向来独善其身，不喜与人为伍。”语罢拍拍她的肩，“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庇佑身边的人。”
谢玄一心道：正是因为我想变强才想跟着你。
待她回过神来时女子已经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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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你怎么还跟着我？”女子扶额，自南明城走到东郊树林，谢玄一不言不语跟了她一路。
见她驻足等自己，谢玄一快步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行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此后徒儿唯师命是从！”说着又砰砰磕了两个头，大有不收不罢休之势。
女子不发话，谢玄一便保持着以额碰地的姿势。
良久，只听一声叹气，无奈的嗓音从头顶轻飘飘落下，“我看我不是是救了个徒弟，是救了个祖宗！”
谢玄一大喜，“师父，您答应我啦？”
女子无奈抿唇，微微眯眼睨她，“我不答应你会答应吗？”
谢玄一含喜再拜，“徒儿拜见师父！”
“徒徒，你叫什么名字？”
“谢玄一。”
“谢玄一？”女子手握拳抵在下颌处，若有所思，“咱俩倒是有几分缘分，名字也如此相似。”
“敢问师父尊姓大名？”
“我啊——”她翘起拇指指向自己，“我叫陈玄英。”
倒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走吧。”陈玄英返身朝城门方向而去。
谢玄一爬起身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师父，我们去哪？”
“当然是带你换一身新衣物，再下馆子吃一顿好的！”
“可是我没有银子。”
陈玄英搂着她单薄的肩，笑道：“师父的钱就是徒儿的钱，随便花!”
自成衣店出来，换了一身新衣裙的谢玄一觉得身边这个善良豪爽的师父真真好极了，日后一定要好生报答她。
此时最真挚的想法。
师徒俩在南明城住了多日，谢玄一体验了一把与昔日完全不同的生活。
白天，师父带她打马而过，泛舟游湖；夜晚，师父带她飞上屋顶，星汉灿烂，品烧喉烈酒。
师父最爱曹阿瞒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人生啊，就是要快意恩仇才有意思！”
师父这般善良正义的人，最是痛恨卑鄙奸诈的小人。
师父还时常关心她开不开心，师父说：“师父是第一次当师父，以往并无照顾徒弟的经验，若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徒儿伤心了，徒儿莫要闷在心里，一定要对师父说。”
师父待她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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