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手足

电话被接通。

        陈雪暮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沈冬阳的真实情况。”

        程煜森微微皱眉。

        她怎么知道了？

        “不让你操心，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经受不起打击。沈冬阳变成这样全因为我，是我害了他。我现在撇着他们母子不管，自己躲在山里静修享清福，听起来多没有良心！”

        程煜森哄孩子似的哄她，“哪里没有良心？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不是都已经来冲我撒气了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程煜森，你让那个叫做傅诗儿的女人把沈冬阳带走吧。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她信不过也是正常的。还有，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没说，你都说出来，别让沈遇天天撒谎。”

        旁边的沈遇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程煜森的语气听起来比刚刚严肃几分。

        “人命关天的事，你以为是扮家家酒吗？沈冬阳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转院。你坚持要胡闹，就是在拿沈冬阳的命胡闹。”

        怎么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至于你说的那位傅小姐，我已经摸清了来路，我会去会一会她。”

        “你不许去！”陈雪暮脑海里闪过程煜森跟傅诗儿单独吃饭的场景，心里莫名地就酸涩得难受。

        她都见不到的人，凭什么别人闹一闹就可以见。

        “你让傅诗儿来找我，有什么话，我当面跟她说！”陈雪暮要求道。

        “你以为你真的是去澜青山度假的吗？！”程煜森一瞬间变得十分严厉，“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去那儿转一圈是吗？！”

        他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吼过她了。

        陈雪暮冷静了许多，她拧巴着脸，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她怎么做什么都是错。

        可她心里也难受啊。

        他们瞒着她，认为是对她好，可她心里的负罪感何处安放。

        程煜森捏着电话心里也不舒服。

        她不说话，他就得不断地猜她的心情。

        她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提议错了，觉得不好意思，觉得给他添麻烦了，还是因为他刚刚语气重了点而在跟他生气？

        隔着这么一层距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能把她揉进怀里问询问，这种感觉真难受。

        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程展羽的监视里，他们互相对抗，互相施力，谁也不愿意放过谁。

        这样的局面，就注定他短时间内无法去陈雪暮身边。

        为了营救阿诺，程煜森最近已经够头疼的了，她真希望陈雪暮能理解他。

        想起这一茬，程煜森决定也干脆告诉陈雪暮。

        “救你回来的那天，阿诺落在程展羽手里了。”

        陈雪暮心神一晃，像是有些累了似的，坐在了沈遇身边。

        沈遇看着她面色有变，忙抚抚她的后背。

        “所以，沈遇管宋心蕊叫人质，是因为——程展羽手里也有人质，你们在互相威胁，事吗？”

        “嗯。”

        阿诺对于程煜森来说有多重要，陈雪暮不会不清楚。

        往昔程煜森病倒的时候，所有的集团事务都是阿诺在精心打点和处理。要说程煜森多年前对阿诺有知遇之恩，那这些年来，阿诺通过不懈努力，对程煜森也有忠诚之义。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重金难求，阿诺在摆上台面的关系里是程煜森的私助团首席，可他在生活里实质上始终充当着兄弟、朋友的角色。

        兄弟如手足，现在程展羽要断他手足。

        陈雪暮握着电话突然无声地笑了。

        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要杀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一直帮扶他。

        世间事就这么讽刺吗。

        “那我们把宋心蕊还给他吧。”陈雪暮轻柔地说，“别的都不重要，把阿诺救回来最重要。”

        她想，程煜森派人劫持宋心蕊，一则是要控制程展羽，让他不敢再对陈雪暮轻举妄动，二则是因为程展羽让陈雪暮受了委屈，他也要把这些委屈原样还给宋心蕊。

        可现在陈雪暮一点也不在乎前些天受过的惊吓。

        有什么能比阿诺的这条人命来得更加重要呢。

        程煜森陷入了沉默。

        和不能让傅诗儿去找陈雪暮的理由一样，现在澜青山外的人不能进去，澜青山里的人也不能出来。一旦有什么差池，暴露了陈雪暮的所在位置，谁也无法预估到会发生什么事。

        上一次程展羽没能得手，下一次他再得到机会，势必会变本加厉。

        所以，陈雪暮的建议不可行。

        程煜森沉默不是因为他在考虑陈雪暮的建议，而是因为他刚刚还默默向天祈求这个女人能懂事一点，转眼她就这么懂事。

        正是因为她知道阿诺对程煜森的重要性，她才会不计较一切，想要把阿诺换回来。

        程煜森郁结了好几天的心情忽然豁然开朗了，虽然他眼前棘手的问题还堆积如山。

        他仰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眼前就出现了那个小女人明亮的笑容，仿佛他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脸上滚烫的眼泪。

        程煜森长长地舒了口气。

        “程展羽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跟他做交易没那么简单。就算我们肯把宋心蕊给他，他也不一定肯交出阿诺。”程煜森耐心地跟陈雪暮分析起这件事，“因为宋心蕊跟阿诺有一点很不一样的就是——宋心蕊肚子里有程家的孩子。正因为这个，程展羽料定我不敢拿宋心蕊怎么样。所以，哪怕我们手里有宋心蕊，也不是最大的王牌。”

        那最大的王牌是什么。

        陈雪暮没有问，她想了想这个问题，心里便跳出了答案。

        最大的王牌就是程展羽最想得到的东西啊。

        他最想得到的，不是宋心蕊，不是宋心蕊的孩子，而是启晟集团的继承权——或者说，就是整个启晟集团！

        从陈雪暮认识程展羽的那天起，他的目的就很明确。

        他曾卖乖地安静过一段时间，也只不过因为程煜森一口气炸掉了他身边所有亲信，才导致他需要花时间跟精力去培养新的势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陈雪暮忽然联想起沈遇几天前说过的话。

        “少爷跟程展羽对掐，以后势不两立，那他的孩子跟你的孩子那还不也是死对头。”

        原来有些人，从还没有出生起，就注定了是敌人吗。

        不，她想扭转这件事。

        陈雪暮暗暗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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