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红儿
长安。
这是第三次交手。
二人皆是方天画戟。
吕布看着项兴，“你终于用了它了。”
项兴笑了笑，“这是你最后一战，若是我不用它，你又如何甘心。”
吕布大笑，“天下，只有你懂我。果然，你才是我唯一的对手！来吧！”
只见那二人，身未动，而打斗之声此起彼伏，从未消散。原来是因二人武功皆是天下一等，此刻竟然心神率先交锋。
乒乓、乒乓！
最后轰地一声！
两人身形各退一步，更是同时咳出一口鲜血。
吕布笑了，“你武功进步挺多，如今不论力量速度皆不在我之下！”
项兴笑了，“师兄，若我从始至终都比不过你，如何成为你一生之敌！”
二人终于交手起来。
尘沙弥漫，将二人身形包裹其中。旁人纵是目光如炬，都难以看清其中一切。原来，这二人交手之间，激荡的功力，形成了包围圈，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功力稍低于他们的人，目光根本透不进去。
而这世间，谁还能比得上他们二人？
项兴看着吕布，一招一式，再没了从前的霸道无匹。反而是浑然天成，一招一式全与往日武功脱了干系。
这么些年，吕布进境之神速，恐怕也经历了许多他所不知道的苦楚。
武功练到他们这种境界，早已经不是苦学而能成就的了。
需要顿悟！
人，向来是执迷不悟的！
顿悟，顿悟，若无苦痛，何来顿悟！
项兴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原本逐鹿天下的他，谁人能摄其锋？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将士一心！以徐州为根基，席卷中原，北望冀州，南临江东，西略荆州。
孙策，刘备，曹操，三人合力皆不能胜！
天下已然唯我独尊！
然而，那又如何？
是人，都有弱点！
他项兴的弱点是什么？太多人知道了，小乔，或者说乔翎。
纵然他是霸王再生，又如何？
霸王至少有虞姬生死相随，而乔翎，却永远爱着周瑜！
他得到她的身体，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心。
吕布呢？发生了什么？
周攸宁看着眼前的一切，那都是自己的前世。他当然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对于吕布，他从来都不知晓。
吕布没有说，男人何必言痛。
伤疤是男人的象征，苦楚从来都在心里，眼泪只有女人才可以流。
可是，吕布还是流泪了。
“项兴，我好恨你！”吕布吼道，“为什么偏偏是你！”
伴随着那一声怒吼，吕布的方天画戟仿佛化成妖魔，吞噬一切。
项兴看着疯魔一般的吕布，岿然不动，任那妖魔张牙舞爪，吞食天地。项兴的方天画戟自画方圆，自成天地。吕布攻不进去，项兴的天地却渐渐变大。
吕布目眦尽裂，啊！
魔神降临！
天空都阴暗起来，魔气滔天！
吕布的双眼通红，力量更是暴涨，手中的方天画戟并不是斩鬼神，如何能承受住这么强大的力量，在一声哀鸣之下，悄然折断。
然而，吕布此刻境界早已无须兵器。
他就是方天画戟！
四周掀起无数刀兵，项兴的眼前仿佛看见千军万马......
那是吕布的沙场！
若是踏了进去，则一切都在吕布的掌控之下。
可是，若是不进去，又如何是项兴！
项兴一脚踏了进去，他看着天空中的吕布，大吼一声，“我来了！”
吕玲绮看着仿佛风平浪静的一切，她问着自己的母亲，“娘，爹爹他还好吗？”
周攸宁看着她们母子，苦笑一声，世间凉薄如此，不论过去，还是未来。她们母子，既没了吕布，如何能活。
自己答应了他，会照顾好她们母子，然而吕布身败的那一刻，都随他而去了。
自古情深不寿。
想他自己，那一生，负了多少人。
蔡文姬，红儿，糜贞，孙尚香，大乔，小乔。
他答应过红儿，一定会带她离开，结果，她选择了王允，选择了吕布。
他答应过蔡文姬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结果，最后他始终不爱她。
糜贞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狠心拒绝，她抛弃家族都选择跟着自己，却被自己推向了刘备。若不是如此，她又如何会投井而死。
孙尚香，自己将她掳掠放在身边整整三年。明知她心系自己，却还是将她送回了江东。结果，孙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将她送给了刘备。
大乔，自己明明爱的是她的妹妹，却还是强占了她。
小乔，她明明不爱自己，自己还是强抢了她。
周攸宁忍不住大吼一声，那一生，他根本不想再回忆！全是错！
他看到了子龙白头，他看到了荀彧奉孝为了自己服毒自尽。他更看到了典韦惨死，尸骨流于江河，恐已葬身鱼腹。他看到了贾诩为了自己远赴江东，只为了照顾小乔，让自己再无牵挂。
然而，曾经的他们，一起征战沙场。他们滴血结义，拜过皇天后土。他们奉他为主，生生世世永不背弃，而他，许他们一个天下太平！
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到！
啊！
周攸宁怒吼一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伤害别人吗！
项兴的身体原本就只是空壳，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项家那些长老安排好的。就连自己视为生父的向伯对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
利用算计自己的那些人，自己为了他们奔波半生。
与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辜负。
孟起为了尽起西凉兵马，只为了替自己报仇雪恨，庞德为了自己，带着十万百姓焚城以阻关羽。
他们不顾生死，只因为他们相信他，相信他是天命之人，相信他可以让这个世界真正的太平！
尘埃落定。
吕布看着项兴，在自己的领域里，他都奈何不了项兴，他就已经输了。胜负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的一战，早已无关生死。
吕布看着项兴，他说道，“你知道红儿在哪吗？”
项兴愣了，“她还好吗？”
吕布苦笑，流下眼泪，“她还好吗？”他凄然地笑着，声音太过凄厉，就仿佛是受伤的孤狼望月哀嚎一般，“红儿她，想必如今还好吧。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可以时时都看着你。”
项兴愣了，“你......什么意思？”
吕布惨然地哭着，“你还不知吗？以红儿的性子，今生既然选择了你，又如何会跟别人。”
他看着长安郊外的方向，“她答应留下，若不是王允以你性命要挟她如何会答应。我纵然知道那是连环计，依然甘心，只因为我想说，我爱她。我比你更爱她。可是，在她心里，我不配！我只配叫她貂蝉，而红儿这个名字，只有你才配。因为，这个名字原本就是你取的。项兴，你忘了你当初的诺言吗？”
周攸宁流泪了，红儿！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啊！
吕布看着项兴，“项兴，从今往后，天下第一，是你的了。”
周攸宁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看到这些，或许是因为自己要死了吧。他听说过，一个人若是快要死了，会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重头看一遍。
不正如自己眼下这般吗。
死亡，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活下去真的太累了，那么多的背叛，那么多的辜负，纵然对未来充满希冀，到最后终究只能惨淡收场。反正不过是来世间走一遭，为什么要这么痛苦？
突然，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周攸宁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身影。
红儿！
不施粉黛，却颠倒众生。
她曾经发誓永远不摘下面纱，是自己，亲手揭下。并告诉她，从今往后，你的容颜只需要为我一个人绽放！
他曾经告诉她，他要给她一个天下，这......便是他的聘礼。
“红儿”周攸宁喑哑的声音轻轻唤着。
我以为，我只能在回忆里或者梦里才能看你。
“不要叫我的名字。”红儿冷着脸，像是厌恶一般地看着周攸宁，“你不是我的公子，更不配做我的夫君。”
周攸宁眼眶一红，低着头，“对不起。”
红儿又扇了他一巴掌，“你说什么？”
周攸宁看着她，那张脸上满是怒火，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周攸宁的手轻轻擦拭着，“对不起，又让你哭了。”
红儿紧紧握着那只手，“公子，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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