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话：扎心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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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蕃大军班师回朝，吴道子还是在外吃酒道听途说的。民间神化了裴旻的存在，讲他立于马背之上，刀戈纵横，飞来箭矢通通横扫在地，犹如神兵天降，端得一个雄武。吴道子想象那个画面，真是十分喜感。

        逢雱坐在他对面，往天井下瞥了喝彩的听众一眼，无聊地端起酒，看向吴道子，“哥，不如和我回东海吧。”

        “我正要说这个，你身为摄政，不去辅佐你那乳臭未干的弟弟，我不赶你，南海都要来请你。”吴道子往嘴里夹了颗杏仁，把筷子拍在桌上。

        “我爹闲着也是闲着，有他辅佐，我去也是碍事。”逢雱哪能听不出吴道子在下逐客令，他脸皮厚，假装听不懂，换了个更舒服的卧位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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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结账出门，正逢落起小雨，逢雱将外披给吴道子过头披上，两人躲到了一屋檐下，掸掉衣裳上的水滴，整理衣领。

        他们背后的窗户被人推开，正好抵到逢雱的后背，那人骂了句谁啊，探头一看是逢雱，脸煞白煞白，就要缩回去。

        逢雱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又将他拖出来一点，笑得阴森森。杜防微差点尿出来，他又回忆起了那天这人口口声声替表哥出气，将他打得五颜六色的情形。

        “你，你占我家场地，挡我开窗，还打人是什么理？”杜防微挣扎道。

        “谁说我要打你了？”逢雱松手，后退一步，果然杜防微一头磕在窗台，不比挨揍好到哪儿去。逢雱这才袖着手看他捧头哀嚎，慢悠悠道，“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阁下不打算招待招待误入你家的有缘人么？”

        杜防微自认倒霉，闭窗让他们稍等，进屋收拾。吴道子和逢雱看了会儿苍茫雨幕，杜防微这才打开门，出现在身后，慢吞吞地出声，“请进来吧。”

        逢雱捏着鼻子，探头进去看了一圈，颇有些嫌弃，“你这就叫已经收拾过来？原来是养家畜的？”

        杜防微恶声恶气地说：“爱坐不坐。”

        逢雱笑着摇了摇头，坐到长板凳上，拍了拍身边的空处，“哥，坐这儿，这儿干净一些些。”

        杜防微直起身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逢雱看他一眼，杜防微抬下巴，“要喝茶，桌上有。”

        逢雱毫不客气地给吴道子倒茶，吴道子浑然不觉杯口沾灰，接过喝下去。

        逢雱啧了一声，扭头问道：“难道你被你爹赶出来了？”

        杜防微脱鞋躺在床上，两脚翘在堆在床尾的一团锦被上，双臂垫在脑后，悠悠道，“还不是被你害的。老爷子最恨武斗，我说我没打人，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硬把我赶出去。要不是老娘接济，租了这间破屋子，时不时叫下人来打扫，我还能过得更惨。”

        逢雱：“哦，这就是不积口德的下场。”

        杜防微：“哦嚯，我积了又怎样，败家子积了口德，大家就能说他有出息了吗？”

        逢雱回顾自己年少离家出走，长大时不时被翻旧账数落不懂事的经历，感概道：“不能。”

        杜防微：“碰上你也是我倒了大霉。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挠回去，反正老爷子也不相信我这个人动口不动手。”

        逢雱打开折扇，笑着挥了两下：“天真。”

        杜防微哪里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东海第二强者。他顾自气鼓鼓地嘀咕，翻身拿后背对着他们。

        吴道子从始至终在走神，直到喝光那杯茶水，屋外有人喊晴了晴了，脚步声惊醒他，这才带着逢雱告别。

        回到裴府房间，逢雱照例来蹭睡。吴道子一脚把他踹回东海的心都有。今晚张家二兄弟照例住裴府，澄蓂过世，对两兄弟造成很大打击。两家不是连襟，胜似连襟。这几个月裴府走了不少人，他俩时常带着下人来裴府帮衬做事，一来就赖着不走，张嘉虽然对吴道子不待见，但和逢雱打成一片。逢雱本来就盼着和表哥一起睡，现在裴旻不在家，张嘉又黏着他不放，他就对独自待在房间里充满了恐惧，一有机会就往吴道子房间里钻。吴道子被逼得快要把门开在房顶了。

        “季明兄，季明兄，不介意挤挤吧？”

        张旭打开门，一脸的墨汁，冲他笑了下，“道子兄，为何要与我同宿啊？裴兄知道了，会生气的。”

        吴道子赶紧闭门，“不打紧不打紧，季明兄继续写字，我这个人睡相特别好，不打呼，绝不吵着你。”

        吴道子把自带的铺盖往地上这么一铺，放心地躺下。

        第二天，他从被窝里揪出条蛇。

        吴道子从嗓子眼里发出尖叫声。张旭猛地从砚台里抬起脸，扭头道：“道子兄，没事吧？”

        吴道子理智尚存地一把摁回惺忪抬起的蛇头，将被子拢上脖颈，“不打紧不打紧，做了个噩梦。季明兄，去洗把脸吧。”

        吴道子连人带铺滚回自己的房间，把逢雱好好地训斥了一番。

        逢雱盘腿坐在床上，颇不高兴地看着他：“那个裴旻何德何能，难道就因为一个上天派定的任务，你就任他揉圆搓扁，为他守着家，为他空着床？澄蓂也是这样，裴家就这么好？云明君当年做人家的乘云仙，坐在帐中指点军情，运筹帷幄，可意气风发，不像你们一样做人家的老妈子。”

        吴道子说：“裴旻不是名将的命，我做了军师岂不是偏题了么。”

        逢雱：“不过是乘云仙，一世缘份尽了就尽了，再见就是天庭同僚，看开点不好么，非要爱来爱去的，以后多尴尬。”

        吴道子不禁露出羞赧的表情，“说到点子上了，我正愁着这事。等他白日飞升，和我的感情自然就是浮云，想起床笫之欢，不知作何感想。”

        亲口听吴道子说这些，逢雱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知道也会嫉妒。过一会儿，他开口，“那就快刀斩乱麻，在他飞升之前，先断了这个尘缘。”

        吴道子思忖道：“是个办法，还能一箭双雕。”

        逢雱：“什么一箭双雕？和他的劫有关？”

        吴道子：“你觉得伤害一个有情人，最割心的办法是什么？”

        逢雱看他一眼：“让他知道自己不仅已经移情别恋，还仍然不要脸地用他的钱。”

        吴道子有些犹豫：“这…;…;”

        逢雱：“不要怂，不扎心他怎么会绝望地放弃你，即使日后同僚也拿你当陌生人？”

        吴道子：“不要这么狠，当个好朋友也行的。”

        逢雱：“不存在的，要么爱，要么死心。”

        吴道子失望地叹口气，“一个剑仙，为什么偏偏要勘破情劫呢？”

        逢雱一语道破：“搞艺术的，没点坎坷的情路，怎么能达到无人能及的巅峰？”

        吴道子过了许久，缓缓道：“我宁可他不是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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